…可是凭什么在秦家族人性命面前,您因为她犹豫了?」
「啊……对了,我都和她说了,我说你篡位了,这天下如今姓秦……哦,我还说你爱她,她不信,哈……」
「你猜,她死前恨不恨你?」姬伶道,「公子让我爱而不得,我也要叫公子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比刚才大了些,血腥味散在风里,有被雨点砸落的残红浮在积水里打转。
秦珏是第一次知道人在难过极、痛极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他抱着江初年还冒着血的尸体,伸手堵在她胸前那个血洞上,「年年,公主……公主?」
江初年未曾回应她,眉眼被雨水浸湿,平日里总是笑着看秦珏的那双眼睛还睁着,却是再也没有情绪。
惊雷骤降,忽而大雨倾盆。
秦珏抱着江初年的尸体坐在雨里,温热的眼泪被急急降下的瓢泼大雨浇冲了个干净,他抖着手抱起江初年,颤声呢喃:「雨大,我们不淋雨,年年,我带你回卧室。」
「去叫郎中来……」他急急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脚下的雨水被他的动作拨弄出阵阵轻响,只是他并未回头,「一起把姬伶带走凌迟了吧,最后一块肉剜掉之前,不能让她死。」
有随侍把姬伶带了下去,惯常跟着秦珏的那个随侍试探道:「公子,公主已经……」
他话未说完,秦珏就打断他,吼道:「本相叫你去!」
江初年怎么可能死呢,她只是受伤了,秦珏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又对江初年柔声呢喃道:「你还要同我一起过上元,养好了伤我们就去好不好……」
「年年,我爱你……」
他抱着江初年一边走一边说,声音很轻,和方才吼随从的时候判若两人,「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等你好起来,我们重新行一次昏礼,这次我不会怠慢你了……嗯?」
「我总觉得什么都不说就能护着你,你什么都不必知晓……」秦珏颤声道,「我错了,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秦珏平日温润,这还是随侍第一次听见秦珏这样吼人,他看着秦珏抱着公主走远,突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去请了郎中,回来的时候却见到秦珏同江初年一起倒在卧室门口。
秦珏的手死死搂着已经僵了的江初年,他们花了许多力气才将两个人分开。
大雨又接连着下了好几日,秦珏也一连昏睡了好几天。
他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见江初年将那根金簪塞给他,梦见江初年挑灯给他绣荷包,梦见江初年一个人放天灯。
梦境的尽头,江初年穿着一身嫁衣坐在新房里,他执着玉如意挑开她的盖头,她却笑着同他道了句「再见,哥哥」。
秦珏猛然惊醒,他下床抓着随侍的领子怒道:「公主呢?!」
他记得自己分明是和江初年一起回的卧室。
「公主,公主薨了……」随侍颤声道。
「薨……了?」秦珏喃喃自语道,「薨了……」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些事情,可是又总想不起来忘了什么,直到这句「薨了」,他才恍然想起那天回府时看见江初年浑身是血地躺在雨里。
「哈,薨了……」秦珏突然笑了,笑过了又哭,反复许久突然拿起佩剑往自己身上捅,一刀一刀,任由鲜血顺着白色的寝衣流。
一旁的几个随侍愣了几息,而后一起制住了他,「公子,万万不可,现今江山不稳,您万万不可!」
「是啊……江山……山河无恙,我……她,她许了愿的……」秦珏听了这话,手里突然脱了力,随侍很快就将他手里的剑拿走,放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荷包……荷包……我的那枚竹青色的香囊呢?」他安静下来以后,突然摸了摸身侧,又在屋子里四下乱翻。
随侍跪在他脚边,「公子您染血的脏衣向来都是扔了的,那枚……」
「你把它扔了?!」秦珏红着眼问他,声音里含着怒意,却并未嘶吼出声,像一头负了伤的野兽在嘶鸣。
「还未,整理起来准备送去街道司了。」随侍道。
秦珏一把推开他,直直冲到府里堆弃物的地方,在成堆的弃物里一点一点翻找,最后在自己那件血衣边上寻到了那枚染了血的竹青荷包。
他颓然坐在地上,伸手轻抚着那枚荷包,先是笑,又抱着那枚荷包号啕大哭,像个失了心爱物什的孩童,「是我,是我没护住你……」
怪他自作聪明,怪他连一场灯都未曾和她一起看过,连灯都未曾和她一起放过,如今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原是想要护着她,不曾想她却是间接因他而死。
自那天醒来以后,秦珏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往日里他笑意总是浮在表面,醒来以后却是连个表情也没有了,平日里不是处理政事,就是待在公主府那一方小天地里,摸着一个黑色的匣子自言自语。
他没有称帝,而是把秦家大权剥了个干净,花了十八年将最年幼的十七殿下教养成人,将所有事务都交予十七江怀章以后,他去了安阳。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