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一件事。想不到荐有这样的麻烦。”
张越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顾彬磨练多年,别的姑且不说,这单说经义文章,决计胜过他当年许多。再加上有心思一等一机敏的杨荣提点,策论自然是写得花团锦簇。既然朱高炽能够一眼相中,想来这卷子当初不在殿试荐卷之中,大多是黄淮的私心所致。
“不管怎么说。不枉小七哥这些年来勤学苦读,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榜眼历来授翰林院修撰,这便是正儿八经的翰林,不像我,这辈子恐怕都进不了翰林院大门。小四虽选在三甲,但一样能参加朝考,不知道他是乐意选翰林庶吉士还走出去作外官。还有小方。唉,他毕竟是太了,一下子挫败了这么一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这个沟坎”
见张越先喜后忧,说着说着就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口中喃喃念叨个没完。杜绾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见他渐渐地又想起了在京中的亲人,又提到了杜祯和裘氏,她不禁也觉得心中思念,正怔仲间,不料想张越忽然转过身子问了一句。
“岳父的信上还捎带提了一句,说是已经连同几个阁臣为梁泊庵先生复名,追赠了太子少师。岳父当年就为他求情,如今再做此事,自是善始善终。我记的岳父还曾说过。粱泊庵先生的儿子说是守制期满要进京教书磨练学问,那会儿还提过要教授箐丫头和恬妹妹。原本他爹爹毕竟是因罪罢免。他是一介庶民,但如今既然已经是官宦子弟,此事就不太合适了
“说得也是,人家惦记着父亲的助言恩情,但咱们也不能大刺刺地把人家的好意当成应该的杜绾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随即点点头说,“我回头写信给爹爹,如今毕竟不是从前,爹爹仍是阁臣。大堂伯又掌军权,咱们家实在是太显眼了。”
张越自然知道杜绾的话并没有丝毫的谬误,对于如今的朝堂来说,太师英国公张辅举足轻重。相比永乐时,如今的张辅不但掌中军都督府。甚至连京营也一并归在了他的名下自然,坐营太监也从四个人增加到了十八个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各六,从神统到火药到马匹等等无所不包,而张辅除却必要的校阅公务,也很少真的跑去那儿掌总。而张越的岳父兼恩师大人杜祯在内阁虽说不哼不哈,却也是极受任用。他从不与同僚相争。并不轻易上奏,但关键时刻却是上一本准一本,那种百百中的准头就连杨士奇也自叹不如。
次日一大清早。张越穿戴完毕准备前去应天府衙点卯。才到门前,他就突然看到了门前那堵墙上有几个犹如小孩涂鸦似的标记,微微一愣便仿佛熟视无睹似的上了马。一路到了衙门,一如既往会齐了其余同僚,又是参礼又是开堂等等,到了巳时三刻,他手头的公务就料理完了,便和章旭打了个招呼去了府学,又把两个学生两个长随留在府衙公房料理事务。
由于刘观抵达了南京,张越便吩咐人头情面最熟的彭十三在诸勋贵之间往来,自己平日只带牛敢和张布随行,留着其他两个护卫看守宅院。这会儿他只在应天府学呆了一小会,与前来办事的那位南京工部员外郎商量了修缮贡院和府学事宜,随即便从后门悄悄出来。这些天来,原本那些盯梢的锦衣卫都不见了踪影。毕竟,前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南集锦衣卫乱作一团,就是直属北京锦衣卫的卫所这当口也不敢大肆活动,他的行动就便利了许妾
在一家小茶馆中将素色圆领纱衫褪下收在包袱里,他就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月白交领直掇。戴了青色马尾纱逍遥巾,又拿出了一把水墨美人折扇充数。看上去便一如寻常的江南士子。快到太平门时,他和张布牛敢在一处车马行中寄放了马匹,随即徒步往太平楼走去。
因一头对着皇城后门。一头就是玄武湖,邻太平门的太平楼向来就是文人墨客汇集之的。张越这身装束自然是寻常得紧。吩咐两个护卫在底楼大厅找个座头叫上酒菜等着,他就缓步上了楼。等到了二楼报了一个名字。立刻就有人上前把他引到了角落的一个小包厢。他一进去,便看到里头的人正是胡七,此时看到他立即站起身来。
“大人!”
胡七站起身拱手行了礼,见张越坐下之后又领事宜,他这才跟着落座。不等张越问,他就赶忙解释道:“如今皇上对北边军情并不关心,所以职方司的谍探布置就暂时缓了一缓,好在崔大人帮忙,咱们的官身都一个个解决了。趁着现在还闲着,我担心南京这边人不够使,就自作主张到了这里来,还请大人恕罪
“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还提什么恕罪不恕罪,难道我还能赶你走不成?”张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见人讪讪地低,“妆。他众才沉声说你的记着,如今你也是有名头的贝”八再是从前的名不正言不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跟着张越多年,胡七自然知道张越面上随和心里透亮,此时听到这一句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欠身答应。等到禀报了一些京中情形,他又解释说自己此行用的身份是滁州一个。久试不第的老秀才,得了知州复吉的荐书找张越混口饭吃。他出身虽低,但确实肚子里有些墨水,见张越闻言会心一笑,他就说起了抵达南京之前在江南之地转了七八日的见。
“苏州府因知府被罢一事民情激愤,听说是已经联名署了万民书,要上南京来请愿。我悄悄打探过,要说贪贿,那位巡按御史才是真正不干净,收受的财物从田土到仆婢不知凡几。但由于他低调,民间很少有人认识他,所以此次还未将矛头指向他
此事张越当初经过苏州时也让彭十三去打听了一番,只没有这么详尽,听胡七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栩栩如生,他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继而便冷笑道:“自己不干净还敢弹劾别人贪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
微微一顿,他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当下就吩咐道:“南京如今龙蛇混杂,各式各样的眼线人等太多,你不要呆在这里。你集苏州,把那位巡按御史的劣迹张扬开来。尽可让百姓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货色。
注意一些分寸,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如果还有工夫。查一查南直隶的其他御史,倘若也有官声不清的,不妨也撂出来
当年有人密告袁方和张家有私便是都察院手笔,如今要对付这么一个衙门,胡七自然是心中高兴,忙答应了下来。由于是昨天刚刚到南京,袁方这个都督全事却是比张越更显眼,他尚未去见过,此时少不得向张越打听了一番,听说一切都好,他总算是如释重负。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徒然传来了一阵大喧哗,其中仿佛还夹杂着差役的喝斥。
听到这动静,胡七登时心中一凛,才想站起身,张越却示意他不用动,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上赫然是一袭酱紫色松江棉袍,头上戴着瓦楞帽,因当初那络腮胡子已经剃了,只余下颌一缕长须,看上去丝毫没有从前那股彪悍之气,只像一个寻常江南文士,他便问道:“你难道忘了你此来用的是身份?”
“大人是说滁州一个久试不第的老秀才?”胡七答了一句,旋即恍然大悟,“没错,正因为没了谋生的路子,所以得夏大人所荐,来寻大人混口饭吃
张越含笑点了兵头,又轻轻把扇子一合,因叹道:“我如今虽不是正印官,府衙的事务也不忙,但故友推荐,总得照拂一二。既如此。你就留下吧。只官府不是好厮混的,你却得守我的姓巨”
就在这时候,那雅座包厢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却是两个身穿五城兵马司号服的巡丁冲了进来。一看清里头的人,其中一个巡丁便愣在了当场,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张大人。听到这话,原本想要上前呵斥的另一个人顿时止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张越。
“可找到了人?”
随着这一声威严的声音。一个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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