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说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石一方观察林长平听闻母亲去世,那悲伤的样子做不了假,但又不解为什么不回林家庄去看看,故心中一动,问道。
林长平听了,看着石一方真诚的眼神,脸色变幻不定,也许是有些事情在心里憋得太久,咬了咬牙,便慢慢道出了十年来的经历。
当初他和四个伙伴一起踌躇满志的走出林家庄,辗转来到的黎城。初来乍到,底层能混口的活干过不少,都无起色。起初五人还能同甘共苦,但后来林长平左腿被打折,加上黎城形形色色各种诱惑,分歧出现了。
其余四人都厌倦了干最累的活,仅挣糊口的钱。于是四人瞒着林长平一合计,铤而走险,在外城抢了一货商,哪料那货商身手了得。混乱中被赶来的巡值当场射杀一人,幸而当初动手之前,寻好了退路,三人顺着黎城的下水道,出了城。城外对于他们这些从小在山林长大的人来说,就像鱼回到了水里。心有不甘的三人,落草为寇。
而住在客栈的林长平对此一无所知,几日功夫加上请郎中治伤,囊中羞涩,客栈老板欲赶人。老板女儿见其可怜,劝说其爹,等他伤好后留在客栈内以工抵债。
林长平幸而年轻,伤很快见好,虽留下跛脚,但不碍在店内干活。勤快加上大山孩子天然的淳朴,老板女儿居然倾心于他。老板虽异常不愿,奈何拗不过女儿,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于是就有了这阡陌客栈的林掌柜。
事后那三个伙伴也乔装进城找过他,林长平也多次劝说他三。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兜里不差钱,谁还愿意过整天琢磨着那糊口的日子。高收益就有高风险,千古不变的道理,那三伙伴这一路走来,一个死于山头间抢地盘,一个死于劫道时货商护卫之手,一个死于军队剿匪的乱箭之下。
五人一起出来,如今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这也是他不敢回村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伙伴的父母。
石一方听了也不禁感叹,人生际遇,变幻莫测,不可言表。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伙计的声音:“掌柜的,老东家来视察了。”
林长平闻言立即起身,随即又看向石一方,不自然的解释道:“来人是内人的父亲,也是这间客栈以前的老板。为人虽严厉了些,心底却是甚好。”
石一方会意的颔首道:“理解。”能不理解吗?娶了人家的女儿,接手了人家的店,人家能有好脸色对你。从伙计报信到林长平的言行看来,日子只怕过得也是怯生生。
“听说有贵客光临,长平呐,快给老头子引见引见。”二楼的廊道上传来一道底气十足的声音。
林长平知道,肯定是伙计顶不住老丈人,给老丈人兜底了。林长平见状忙对石一方言道:“稍后老丈人言语有不敬之处,请多多海涵。”
石一方笑了笑道:“无妨。”
雅间的门从外被推开,进来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个子有点偏矮,瘦精瘦精的,下巴留了一撮有点泛白的胡子,一双狐疑的眼睛正打量着石一方。
林长平刚欲介绍,石一方起身拱手朗声道:“见过姻丈伯,在下石一方,是长平大哥老家亲戚。”
那老者见石一方言谈举止自然大方,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要知道他一生迎来送往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凡几,自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其根本就不像穷山僻壤出来的人,但生意人的心思,依旧担心是来打女婿秋风的。
老者一会功夫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言道:“原来真有贵客在此,贵客不必多礼。长平好生招待,老头子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过门槛时,停住脚步道:“长平,陌丫头要我传个话,今天是二虎子周岁,叫你早点打烊。”
“记下了,阿爹。”林长平忙应道。
待老者走后,林长平苦笑的对石一方道:“石公子,老丈人一向如此,多有得罪。”
石一方还在回味着刚才老者的言行,既不过于失礼,又不过于热情,同时告诉林长平,招待吃餐饭就可以了,留宿就不用了,这不你妻子叫你早点打烊。这老者人情世故老练,人生处处皆学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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