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一涌而上,窦晏平左冲右突,怎么也无法突破,头疼欲裂。她有了?身孕。母亲认得崔瑾。母亲与崔瑾的?死脱不?开关系。耳边嗡嗡响着,透不?过气,胸口?一阵阵尖锐的?疼,当一声,长剑被击落,几个侍从架起他?拖到门外,身后简陋的?木门无声无息关住,又下了?门闩。
耳边还在嗡鸣,窦晏平紧紧捂着心口?,怔怔回?望。
内室。
五六个大夫守在帘幕外,已经请完了?不?知第几轮脉,正在商议着开方,裴羁走进来:“怎么样?”
“郎君处理得及时,水都已经吐出来了?,没?有外伤,脉搏也算是平稳,”一个年纪大些的?大夫小心翼翼答道,“眼下看着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为何不?醒?裴羁沉着脸:“为何一直不?醒?”
“也许是娘子?身体?太弱,还没?缓过来,也许是太疲累,还需要休息,”大夫道,“郎君再耐心等等,今晚明?早之内,应当就有结果。”
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裴羁压下焦躁:“都留下守着,娘子?醒来时立刻再诊脉。”
“是。”大夫看他?一眼,这一个时辰他?只是匆匆包扎了?伤口?,便一直守着苏樱忙来忙去,片刻也不?肯歇,但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怎么能不?好好休息?“若论起来,郎君的?伤势比娘子?严重得多?,天气热,郎君的?伤泡过水,万一发热起来就是大症候,郎君最好能好好休养,不?要劳碌走动才是。”
裴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打起帷幕进去,苏樱紧闭双眼沉沉睡着,边上阿周拿着布巾在给她擦头发,裴羁低声道:“退下吧。”
阿周犹豫着,终归还是退了?出去,裴羁在床边坐下,握住苏樱的?手。
冰凉的?手,毫无知觉地在他?手中,让人心里陡然一沉,呼吸凝滞住。是他?逼得她太狠,这次抓到她,该当好好抚慰才是,该当早些告诉她会娶她,她有了?退路,也许就不?会一门心思只想逃。
伸手,抚了?抚她蜿蜒拖在枕边的?长发,带着湿意的?还没?有彻底擦干,裴羁拿过布巾,轻轻擦拭着。
许是错觉,突然觉得她低垂的?睫毛微微一动,裴羁急急伏低身子?靠近,轻柔着声音:“念念。”
苏樱在虚空中奔逃。看不?见来路,找不?到出口?,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身体?沉重得挪不?动,在焦虑急迫中恍惚沉进了?水底,又仿佛看见了?父亲,远远站在水的?一方,恍惚着摸不?到。
苏樱极力向那处游去,想喊,发不?出声音,在心里一遍遍唤着,阿耶,阿耶。我好想你?,好想回?去锦城,回?到我们的?草庐,想和你?一起放风筝,一起洑水。阿耶,我好累。
近了?,更近了?,能看清父亲的?脸,带着慈和的?笑容,轻轻向她伸出了?手。
“念念。”裴羁又唤了?一声。她一动不?动躺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并没?有醒。
方才的?一瞬只是他?的?错觉。无声叹一口?气,裴羁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细细又擦拭起来。
自午至昏,入夜,清晨,裴羁半步不?曾离开内室,又请了?新的?大夫诊了?几次脉,说法与先前相同,可苏樱还是不?曾醒。裴羁焦躁到了?极点?,压不?住的?火气。
“郎君,该换药了?。”大夫窥探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提醒,“换完药郎君最好去睡一会儿,不?能再这么熬着了?。”
他?们这些大夫虽然也一直守着不?准离开,但人多?,都是轮换着休息,每人总能睡上几个时辰,但他?每次醒来时裴羁都在帷幕里守着,竟是片刻不?曾合眼。大夫心中感慨,年轻夫妻情分深些也是有的?,况且这两人才貌相当,是世上少见的?一双璧人,只是这位郎君未免太深情了?些,再这么不?吃不?喝熬下去,等妻子?醒来时,他?就要倒下了?。“郎君休息好了?,才能照顾娘子?哪。”
裴羁出来帷幕,嗤一声扯开衣袍。
自己也能感觉到动作太大,带得伤口?又撕裂了?一些,但这样的?疼痛,此时或可将心中的?恐惧和懊悔压下去一点?,裴羁沉着脸,重重又是一扯。
却在此时,恍惚听见帷幕内有动静,似乎是翻身。裴羁呼一下站起。
帷幕内。
虚空在此时淡到了?极致,苏樱终于来到了?父亲身边。阿耶。叫不?出声,只能拼命向他?怀里扑过去,他?却突然退开,慈和温暖的?脸一点?点?融进虚空,苏樱拼命挣扎,想叫,叫不?出来,想拦着不?让他?消失,他?终是一点?点?消失了?,在极度的?悲痛惶恐中,听见父亲柔和的?语声:“回?去吧,念念,这里你?不?该来。”
似有什么突然打破界限,苏樱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帷幕外,裴羁一个箭步冲进来,对上苏樱睁开的?眼睛。她醒了?,从枕上转过脸,看着他?。
“念念,”声音嘶哑到了?极点?,颤抖着,自己也觉得狼狈,裴羁清了?清嗓子?,“念念,你?醒了?。”
那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清澈无辜,还有淡淡的?困惑:“你?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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