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脸色沉了下来,一副“不妨请李笑天起而走之”的神情。
李笑天却忽然变得很笨,对老板脸上的愠色视而不见。他只是提起了右掌,在桌子角上“啪”地一掌,就将桌子角切了下来,然后又悠然道:“议论朝政只是有可能关门,但得罪了强盗恐怕就得立刻关门了。”
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笑天,一滴滴的汗在他肥胖的额头闪着光,他结结巴巴地道:“强盗,强盗在哪里?”
李笑天用筷子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强盗就在这里,我就是强盗。”
老板看了看锐利的桌子角,陪笑道:“公子莫非在和在下开玩笑?”
李笑天悠然道:“若是老板肯和在下私下里聊聊天,喝喝酒,那这就是一个玩笑。”
他的手又在另一桌子角上磨来磨去大肆比划,肚里却暗自好笑——对老板绝对不能利诱,这老板一身暴发户模样,口袋里随便掏点钱出来就可以把他砸死。
所以,只好使这一招威逼大法了。
这一招果然很效,所以,李笑天不但可以听到想听的一切,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雅致的包厢里,喝着老板窖藏的好酒,吃着最好的小菜下酒。
李笑天忽然发觉,原来珍茗居的大厨用心做出的菜式味道居然很不错。
而且老板讲故事的才能也很不错,每一个关节都讲得清清楚楚,几乎可以和最好的说书先生相比。
“沙城并没有沙,一点沙都没有。相反沙城是全楼兰最好的绿洲,是全楼兰最肥美丰腴的城市。”
“这么美好的一个地方怎么会变成人间地狱?”
“因为楼兰王的一道敕令。”
“楼兰王下了什么敕令?”
“准确地说应该是上一代楼兰王下的敕令。三十年前,老楼兰王颁下敕令:沙城唯有力者居之。”
“但沙城岂非是楼兰王国的国土所在?楼兰王怎么会作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楼兰王并不是让沙城脱离楼兰国的辖治,楼兰王只是决定,楼兰境内最强有力的帮会可以向他提出申请,在交纳三百万两白银之后,就可以向现任沙城城主发出挑战,在规定的时间内攻打沙城。胜者成为新的沙城之主,享有管辖沙城,收取税赋的权利。”
“那老楼兰王这敕令下达之后,沙城已历多少次易主?”
酒楼老板屈指算道:“敕令据今已有三十年,三十年内,共有攻城战六十五次,沙城城主共易主十七任。”
“那楼兰王岂非收入已上亿万?”
老板冷笑道:“不错,楼兰王的财富早已数不胜数,但每一届沙城城主付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又怎么会让自己亏本?俱是要十倍,不,上百倍的捞回来。况且对沙城城主之位觊觎者何止上百个帮会,这些帮会要发展势力,钱从哪里来?还不是强抢明夺,又有哪一个是靠了自己双手去挣?沙城所辖百姓,三十年来多历战乱,赋税又是如此沉重,实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李笑天心中暗叹,天下帝王荒诞无耻之举真是匪夷所思,民生疾苦,真不知何时才得稍稍安定。
老板顿了顿,又续道:“占据沙城的帮会势力虽大,但楼兰境内人人尚武,大大小小的帮会成百上千,沙城城主却也不能一举击溃,一劳永逸,而这些大大小小的帮会各怀心机,却也极难联合起来,就算是攻城时暂时联合起来,到得紧要关头,往往翻脸成仇,每年沙城没有攻城战之日倒还平静,一旦有帮会攻城,整个沙城立时血腥满地,只要不是敌对双方帮会的兄弟,一进入战场,往往被双方疑为对方探子,见之立毙,决不容情。三十年来,在沙城争夺战中,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把命送到那里。唉,依我看来,这沙城其实不应该叫沙城,叫做血城还妥当得多。”
李笑天大愤,击桌道:“这些人的性命全是那无道昏王一道狗屁命令害的。”
李笑天声音颇大,酒楼老板立时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公子请小声些。”
李笑天微微一笑,道:“是。”
那酒楼老板叹道:“除此之外,楼兰全境倒还安定,楼兰京城更是繁华,公子若无什么事情,不妨去玩玩,至于沙城嘛,还是避之则吉,数日之内,沙城正有一场攻城大战,公子要找的那位女子想来也是一定不会到战乱之地去。”
李笑天不解道:“沙城既如此混乱,老百姓岂非早已逃得干干净净?”
老板苦笑道:公子真是不知民生疾苦,沙城四周是这些老百姓赖以生存之地,离了此地,老百姓又上哪里安生立命?况且沙城虽还是楼兰王辖下所治,但法令已是鞭长莫及,所以沙城周围违法悍勇之徒比比皆是,当真是想抢便抢,要杀便杀,唯一句弱肉强食才能形容得妥当。
李笑天默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板拱手道:“公子爷,在下已经知无不言,可否请公子慢慢饮酒,容在下告退?”
李笑天仰脖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随即从怀里摸了十两纹银出来掷在桌上,大笑道:“有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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