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就着司徒睿拉开的椅子坐了下来,而沐宴辰操控着轮椅坐到了她的对面,司徒睿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昭这是第一次在外面的情况下与沐宴辰相处,之前的沐宴辰都是以病人的姿态,她则作为他的医生,而如今这个地位一旦调转,沈昭倒是有点不知所措。
她有点拘谨地坐在他的对面,把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西江波涛的滚浪上,就是不敢正眼去瞧对面那个男人。
沐宴辰右手搭在左手上,苍白的指腹摸索着手背凸显的青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孩,不放过她面上的一丝一毫,他的目光微沉,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刚才与你同出的男孩是谁?”
“谁?”
沈昭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沐宴辰紧盯着她,脸上却无甚表情,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而且更加详尽,“那个与你一同出校的男孩是谁?”
指腹按着凸起的血管,一下又一下,把它按了下去,截住了血流,等到手背泛起了青白之色才作罢,他幽幽地看着沈昭,等待着一个可能让他心如刀绞的答案。
沐宴辰看着面前那个似乎是在犹豫说与不说的女孩,想起从前远远看到的一幕,如司徒睿所提的,盛白依与萧逸成了大学里最让人羡慕的学霸情侣,而他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躲在暗处默默地追随着那个心爱的女孩,不让她发现自己的身影,却无时无刻留意着她的动态,看着他们出双入对,而自己就像泥土里的一条蛆,心痛难耐的同时又抑制不住去向往那道光。
所以当盛白依大学期间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站在她隔壁的男生时,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件事,并且为了防止自己因为心痛而晕厥,他开始减少关注盛白依的动态,可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盛白依死了,而萧逸出轨了那个名叫戴微微的女人。
而他病重得连她的身后事都办不了,何况是为她出那口浊气。
沈昭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今天那副画面应该是被沐宴辰给看在眼里了,她如梦初醒般,接着用无所谓的口吻道:“不是个重要的人,就是一个同班的男生。”
“他也要晚自习吗?”
沈昭不知沐宴辰为何如此问,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答了,“今天学校里出点事,他非得留下来帮忙,所以就跟他一起出的校门。”
沐宴辰点点头,似乎如此才满意。
所以学校里出的是什么事?沐宴辰盯着沈昭撇开了的目光,知道她定不想多说了,不然刚才就已经说了,她不说也可以,他可以自己查。
隔间的门再次拉开打破了餐桌上的平静,司徒睿托着两碟开胃菜出来,精致的程度是沈昭上辈子都没见过的,她抬眼看了下对面安静坐着的男人,而且看得出来这些菜都很素,分量也不多,对他的身体再适合不过了,他对她的话倒记得挺牢,以致于沈昭都有种他会很听她的话的错觉。
沈昭是不习惯餐桌上过于安静的,她在孤儿院长大,最缺的便是爱、陪伴和热闹,所以越冷清的事物她就越不喜。
她的仪态很好,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可嘴上却不是,她细细嚼着也不忘说话,似乎已经摆脱了一开始的尴尬,“沐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对于面前的男人,沈昭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态度,一来是因为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二来是她暗地里的资助人,而只这两点就能让她保持着谦逊和恭敬。
“你说。”沐宴辰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沈昭一听,这是应了她的要求了,她不禁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接下来的问话是否会有越界的敏感词,但她作为他身体的负责人还是得好好了解情况,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便问道:“沐先生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吗?有拖着这副病躯都得出来的必要吗?”
虽然问话前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可当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沈昭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带了些责备的语气,她痛心自己的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且已经是这般田地的病人了。
沐宴辰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眸里似乎闪烁着微光。
但这样的情景却看得沈昭发毛,在她以为他不回答的时刻,他却道:“是重要的事,”他紧紧地盯着她,“去见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沈昭急了,“既然重要,那你在她心目中肯定也是重要的,”她听到“特别重要的人”时就自动把他甄别为“她”了,“那为什么不让她来见你,而非要你过去呢?”
沐宴辰看见沈昭急切的样子倒是笑了,周身的气场都收了回去,甚至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怎么看怎么个不协调,声音带了点颤,那是沈昭从没见过的脆弱,“因为她比我更惨,我还能动,她却不能了。”
“需要我去救她吗?”
沐宴辰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随即又灼热地盯着眼前的人,“你救不了她。”
肯定句。
在没见过病人就能肯定的句式,沈昭知道,那个“她”死了,所以用不着她了。
“节哀。”沈昭淡淡地说,头垂得很低,怕什么来什么,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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