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多多甚是乖巧,说道:“因为英姐姐待我好呀!她给我糖吃,她抱我哼歌儿,嗯,她怀里好暖和,好软好香!英姐姐对我好,我就要帮她做事。你是英姐姐的爹爹,我帮你做事,就等于帮她做事!”
召罗岩哈哈笑道:“好好,知恩图报,小娃儿是男子汉!够朋友!你的心意大叔我心领啦!”
笑音未落,唐连璧拂袖而起,转身出了舱房。他行止飘忽无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大家早已习惯,因此谁都没开口挽留。过了一会儿,龙百灵也站起身,走到桃夭夭案前,道:“相公,明日我就回武陵,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瑶姨么?”
桃夭夭腮帮子抽搐,活象被骨头噎住了喉咙。黄幽心焦如焚,抢先道:“灵师妹,你才入门几天,干么要回家?”
龙百灵叹口气,道:“式微,式微,胡为不归?将心托明月,奈何照沟渠,我不想自寻烦恼了。”她念的“式微”句,引自《诗经邶风》,原指天色将晚,劳作之人倦极想家的情形。值此道出,更有身心俱疲,万念俱灰的凄凉之味。众人心感其伤,思量该怎样劝慰。龙百灵又转向黄幽,道:“黄师兄,求你转告师尊――我是个蠢女人,连取悦夫君都不会,忝列桃李。请师尊另择贤徒,传授大道。”
一通文绉绉的说辞,小雪听得晕晕乎乎。但她心地纯朴,既得桃夭夭相恋,总感觉对不起百灵,道:“龙姑娘,你就留下吧。他桃师哥也很想你留下。你走了,他很难受的”她疏于口才,想说好话又无从措辞,心里暗暗着急。
龙百灵道:“不了,有你陪伴,相公很快乐。我走前写幅字相赠,权当辞行的纪念吧。”回头对召英说道:“郡主姐姐,可借笔墨一用?”船上诸物齐全,召英吩咐下去,稍顷笔墨纸砚取到。侍女铺纸调墨,龙百灵轻捋袖衽,玉指捻起七寸狼毫。
众人知道她通今博古,文辞绝佳,如今临别执笔抒情,定是意韵跌宕的长篇诗赋。岂料龙百灵悬臂运指,单写了大大的“兑”字,送至桃夭夭案前,道:“相公,愿你领会此中深味,早日良缘完满。到那时,我就不能叫你相公了”
桃夭夭脸皮刷的红了,嚅嗫道:“灵灵儿,谢谢谢你的好意。”
原来“兑”字可作“喜”字讲,又有祈求老天降福之义,古文“雩兑请雨”,即指设祭祷祝雨水充沛。龙百灵当着两人的面书写,自是祝愿他俩良缘玉成,**天合。李凤歧鼓掌笑道:“妙啊,兑字妙,白水黄汤,一经勾兑,从此水乳*交融,小雪和桃兄弟还分的开么?哈哈。”
经他这么解释,蕴义更加深长――既含祝福,又怀愁闷,还希望双方相处融洽。龙百灵全部的心情,似乎都包含在这个“兑”字里了。众人感佩其巧思细腻,更添几分同情。百灵也不退回,坐在酒案对面,一双美眸凝视相公,楚楚痴状,象是宁可舍弃天地万物,只求将他样子深印脑海。桃夭夭左右为难,如置身荆棘林,低头不敢稍动。小雪窘促又茫然,总觉自己做错了,但细细寻思,又不知错在哪里。
一时气氛尴尬,场面僵住了,乐师们应景,丝竹演奏的有气无力。过了良久,已是满座索然,唐多多哈欠连天,嘟囔:“他们瞪眼睛干什么呢?是找眼屎吗?”往桌上一趴,呼呼睡着。
召英打个手势,示意众乐师退下,命侍女带小孩儿去寝室安歇。那侍女怀抱唐多多,刚走到门边,一阵霜风刺骨,青龙珏光芒闪过,唐连璧忽地飘然进门。侍女吓了一跳,站在原处发愣。
唐连璧走进舱内,抖开手里布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召罗岩脚前。只见那东西热气蒸腾,长发粘结,竟然是颗血糊糊的人头!侍女们惊叫躲避,召英挥手止住,正要出言询问,一个侍女颤声道:“是曼荼药叉,黑苗首领的脑袋。”
曼荼药叉额生双角,鼻悬金环,相貌特征明显,白衣傣人视其为恶魔,妇孺老幼人皆熟识。召英认出是敌酋首级,而且热气犹蒸,砍下的时间不超过半刻钟,骇然道:“唐唐大哥,你刚才去岭南了?”召罗岩早醉糊涂了,含糊道:“夜壶,是谁?谁把夜壶乱放,嗯?”
岭南距此万里路程,唐连璧倏忽往返,诛杀强敌如探囊取物,这份勇决与神通,实可惊天地泣鬼神。峨嵋群英诧异万分,桃夭夭喃喃道:“就算偷袭得手,那也快得离谱啊”
李凤歧冷笑道:“曼荼药叉最得意的魔法,名为‘蛟涎阴火刃’,施法时眉心必现蛇毒青影,你瞅瞅死人头脑门有什么?”
众人细辨,曼荼药叉眉间幽青发亮,一看就是施行邪法的痕迹。对方既使出最强手段,唐连璧当为正面挑战,绝非偷袭。
第二部 入道篇 第七回 欢宴苦酒曲难谐4
李凤歧掏出酒葫芦,“兹溜兹溜”咂酒吮舌,道:“万里取人头,如风似雷。嗯,九幽雪的北辰玄星,唐门传人使来青出于蓝,真叫人大长见识。”
唐连璧道:“鸿冥剑第九重,我也想见识。”
李凤歧笑道:“哈,怕你见了会尿裤子。”
忽然哭声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名侍女伏地长泣道:“阿妈,阿爹,药叉恶魔死了,你们晓得么?他的脑袋就在这里,你们看到了吗?”这侍女十年前全家遭难,父母兄弟被曼荼药叉当作活牲,开膛破腹祭祀突利女神。百年来黑苗侵袭南召,曼荼药叉戕虐无度,在场白衣傣人深受其害,大多都身怀杀亲血仇。今逢仇敌断首,血债得偿,众傣人悲喜交集,接二连三的跪倒哭祭,有些口诵佛经,有些念述亲人生平,有些唱起本族特有的招魂歌。消息很快遍传各船,外面欢呼歌号冲天震响,宿敌一朝灭亡,今后再无战乱之殃。人们奔走传告,脚步纷迭,都赶来瞻仰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召英也是激动不已,但见父王酩酊大醉,群情难抑,船上渐致混乱,急命部将善加劝诱,领着大家各归其位。又恐惊吓了唐多多,叫那侍女抱他离开。忙乱了片刻,喧闹渐平。千万百花教众齐齐跪倒,合十磕头,向恩人表达谢意。
面对万众敬拜,唐连璧毫无反应,见侍女抱了唐多多出舱,迈步跟在后面,一径而去,任凭召英连连呼唤,并不回头。
小雪道:“这人神出鬼没,他杀掉曼荼药叉,当真是给白衣傣人报仇么?”
桃夭夭道:“我看未必,多半他跟曼荼药叉早有过节,跑去岭南杀人泄私愤。结果百花教误会了,把他认作仗义除奸的大英雄。人家千恩万谢,唐连璧居然坦然领受,实在是无耻之尤。”
召英道:“刚才唐多多和我爹的聊天,提到我们白傣和黑苗的世仇,唐大哥听说后立刻便去除掉了曼荼药叉。他是念小堂弟受我们照顾,略施小劳作为回报。如此潇洒利落,天底下断无第二人能做到。”语调微颤,郡主泪光莹然,脸上尽是痴醉崇拜的神色。
黄梦龙赞道:“十步杀一人,万里不留名,唐连璧真有古人遗风。有他在这里,咱们跟金轮教的大战又多几分胜算。”放下酒杯筷子,道:“金轮教主势将亲出。趁各位同门齐聚,先商量好战术,来日才好摆阵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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