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下潜。
那兰不断告诫着自己,要控制下潜的速度。但心好像已经跳出腔外,下沉,下沉。
终于,她凭着依稀的印象,在水底找到了那道缝隙,钻进了岛身,向上,在黑暗中,任凭突兀礁石的碰撞。
秦淮,你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你会吗?
但当她看到头顶处,那圆形洞口大开,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来得太晚。
她飞速摆动双脚,穿过那洞口。
上涨的潮水已经淹了整个岩洞的一半,那些对邝亦慧的纪念,因为在地势较高之处,并没有受到影响。
但水面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秦淮!
那兰似乎忘了怎么高效地游泳,扑打着水,踉跄到了秦淮面前,或者说,到了秦淮的尸体面前。
秦淮一动不动,那兰将他拖到水面,伸手在他鼻下,感觉不出呼吸。
她推着秦淮的身体到了岩壁边,又奋力将他推到了一块略突出的高处,自己也找了处落脚点,除去面罩,在他胸口有节律地按了几下,然后一手托起秦淮的下颌,一手捏鼻,开始对他口对口的呼吸。
秦淮的胸廓,是起是伏?黑暗之中,她看不清,只知道他没有任何动静。
真的要失去了?你真的要走了?这么糊涂!
失望的泪水、焦急的汗水和一路赶来挂在身上的湖水,纷纷点点,落在秦淮的脸颊上。
那兰想痛快哭一场,在这里号啕也不会有人听见,对不对?
但她还是在一口一口,吹入秦淮逐渐冰冷的躯体。
间或用双手,一次次按压秦淮的心口。
直到一阵剧烈的呛咳,一串微弱但规律的心跳。
显然是因为多年的锻炼,秦淮的体质非同凡俗,从地狱边缘兜转掉头,他虽虚弱,但上岸后,一路来倒是他在搀扶那兰往回走。
天色已暗下来,寂静的小路上只有两个身心疲惫的人踉跄而行,如梦游。
那兰很想冲秦淮怒吼,斥他不该太纵容自己的深情,用鲜活的生命悼念亡人。但想想自己应该宽容秦淮让他有个喘息的机会,更没有资格对挚情批判。
原来死而同穴的旧事还可以有新注,写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年代。
让她稍稍心安的,是秦淮经过短暂的生死轮回,似乎重新爱上了这个世界,至少,坚定地和那兰走回家。
路边一丛金丝菊,格外惹眼,大概是看到如此鲜活的生命,那兰终于说了一路走来的第一句话:“司空晴也在为你担心着。你答应我,再不做这样的傻事。”
秦淮停下脚,执着那兰的手,端详着她的面容,入定了般,良久不语。他的眼神,带着那兰见过糅杂最多冲突最多的情绪,爱怜、悔恨、伤感、喜悦、绝望、希望,最终都归于一片迷惑。
和一个紧紧的拥抱。
秦淮紧拥着那兰,有点令人窒息的紧,但那兰丝毫没有觉察到。在这一刻,她多日来的颠簸,体力和心理的拉练,一起向她反噬,劫后余生的回味,让她崩溃。
她能在严峻的考验下支撑,但和所有人一样,会在爱人的怀中瓦解。
无声地哭,苦涩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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