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轻巧地避过了他话里的陷阱,捡了其中最能转移视线的一条回答:“非是如此,带诏书来的不是孤的部下,也不是萧若的部下,而是公孙瓒的部下。”
特意将公孙瓒——这三个字咬的很重。
旧日强敌的名字骤然在这个时候被提起,袁绍眼中一动,目光下意识转到赵云身上。
赵云会以谦然一笑,小心地扶着萧若倚在桌上,长身立起:“带回诏书的,正是在下。”环顾一圈,不紧不慢地道:“白马义从部曲折冲校尉,常山赵云。”
沮授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还未出言,只听赵云又道:“三月之前,云于凉州安定剿匪,不巧从匪徒身上探听到一个秘密……说是袁公召集河北并凉几州的马贼,云集太行山……”
袁绍的酒杯狠狠搁在了桌上,“咚”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我宿敌公孙瓒的部下,现下又投靠萧若,自然与我为敌。自然会公报私仇,将弑帝这样的罪名栽赃给我袁绍。不知此话可有凭证?”
赵云微微一笑,音调依旧温和:“袁公勿急,片刻之间凭证就来。”说着,视线转向此时都投过惊诧目光的诸侯,,继续娓娓而谈:“一月之前,云借萧若五千兵马,从水路逆泗水而上,再转黄河而下,避开袁公耳目,于许昌被屠之日赶到,有幸于火海之中,去到了这份……”手往曹操那边扬了起来,口里定定的,一字一顿:“血字之诏。”
他正说着,曹操嘴角便噙着一丝笑,将诏书展了开:“自高祖斩蛇立千秋共业逾数百年,及臻吕后季年,产禄专政,又至于王莽之祸,司空曹操之乱……”读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地僵了一下,抬眼扫一眼众人,倏地语调一变:“汉祚日危,上权下替,海内寒心,大将军行冀州牧袁绍,不料四世三公忠诚之家,叛出逆子,遣靡下之将领匪火焚天威,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妄举以表名,为天下主。朕待贼亲厚,贼叛朕弥速,大逆之行,天下可诛。书到个州,便勒现兵,与公孙瓒旧部折冲校尉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其得绍首这,封五千候,赏钱五千万,如律令。”
念完,电一般的目光直直射向袁绍,再次扬起手中诏书,明黄色映五爪龙的绢书随风扬起,血迹斑斑点点,朗声,凛然怒道:“袁绍,你还有话说?”
袁绍拍案而起,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矫诏!”
赵云微微一笑:“听说当初讨伐曹操的血衣最后落在了孙郎手里。”目光转向他,轻声地说“可否请尊驾取来一对?”
孙策迟疑着,点点头,扬手叫人取血衣诏来。
“诸公课对比同看,字迹玺印可有半点差异?”
不一会儿,血衣诏于献帝遗诏并排放在了托盘之上,诸侯传阅,但见着,顿然失色。
反应最烈的当属最为忠君的孙策和徐荣。
孙策一看完便铁青着脸,望向袁绍的眼睛怒的要瞪出来,冷哼一声道:“弑君,袁绍你当天下无人了,看不起我江东大军么?”
徐荣更是双目泛红,怒到了极处,指着袁绍道:“你令我和张颔围豫州,竟打的是这个主意!”一想到曾助纣为虐,像是由一个铁锤重重击下来,背脊和被密密麻麻钢针所扎,悲愤至极,胸中翻涌,手往前撑,抓紧桌沿,一口腥甜从喉头倒灌而出。
刘表一见也变了脸色。
就连曾经是袁绍盟友的吕布和孔融都察觉到情形不妙……若是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就算是袁绍再强,独木也撑不起天。
檄文是最后传阅到袁绍那里的,他低着头,隐下了眼里的怒意,手翻来卷去,玩着那卷诏书,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了一下。
抬起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绍律不严,愧对诸公。”
“律下不严自然比弑君的罪名小多了。”孙策冷哼了一声。
曹操正想反驳,见孙策已开口,嘴角笑意更深。
袁绍低叹了一口气,咬着牙:“没想到啊……徐荣,你自诩忠良,竟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是算是你的盟友,也帮不了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色变,目光都齐刷刷地逼视向徐荣。
徐荣铁青着脸,嘴角一丝猩红缓缓流下,哑声开口:“你说什么?”
“我说……”袁绍眼略一闭,顷刻间便疾言厉色:“我早就有所怀疑,你当初带四万人围小沛,半月却一次都没能攻城,只拿目伐当幌子。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只怕是营中都是空的,早就暗自抽兵去了许昌!”说着,未等徐荣反驳,便大声道:“传张颔。”
此时祭台上,男巫未停,孩子念念有词,台下已群情沸腾,情势瞬息万变。
曹操偏过头,看见谋士田丰一面低声说着什么,一面将张颔领着走上来,压低的声音满是怒意,森森地丝丝钻入赵云的耳朵——“好一招弃车保帅。”
张颔早就看徐荣不顺眼,此时更是嘴角微微含笑,一字一句,将当初的情形说出来——徐荣执意要去打立离许昌比较近的小沛,十五天未发一兵,虽然造了箭,但是小沛未有一人伤亡,不知这箭都用到了何处去了。
又找来徐荣军中的人对质……
“田众……”徐荣哑着声音,迫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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