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长者为尊,这是大秦的风气。
朱老夫人面无表情。
那年轻的貌美妇人上前,笑言道:“这就是衣军医吧,听说是你救了我家钰儿,一直想上门道谢,今日才得空,还望不要见怪。”
朱钰几乎是痛苦呜咽出声了,飞速道:“娘她不会介意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朱老夫人依旧一言不发,随手轻轻揪着朱钰耳朵将她拖到了一边。朱钰委屈得直唤奶奶。
衣白苏立刻清楚了二人的身份,长公主和她的婆婆。又补上了礼节:“不知长公主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长公主见谅。”
寒舍倒是谈不上,粗略看来,这宅子的豪华程度超过东坊一半的人家了,只是人丁委实单薄,似乎只有一个脾气颇大的家奴,想先投帖子正儿八经地拜访都找不到人。
长公主温柔笑着,收敛思绪,上前扶起衣白苏:“什么迎不迎的,都住在东坊,转脚就到的功夫不要这般客套。”
两人相互寒暄起来,朱老夫人依旧在旁边,一句话不说,但是她浑身闪烁的金光还是让衣白苏忍不住视线飘忽。
这位朱老夫人据说是个很传奇的女人,她夫君死于乱世,给她撇下朱身正,朱心正两个儿子,她在乱世里颠沛流离,把两个儿子抚养长大,两子一文一武,是大秦一道风景。但是,她身上市井气息颇重,最爱敛财和圈地,性格更是与贤淑两字从不沾边,不过这般直来直去,倒没有太多弯弯绕的心肠,再加上早早立下门规,不允许儿孙纳妾,于是霸王龙很开心地把自己的亲妹妹嫁了过来。
朱老夫人在旁自己打量衣白苏一会儿,扭头对长公主说道:“似乎不好生养。”
衣白苏愣住。
长公主也是一脸尴尬,她这婆婆直肠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她倒是习惯了,但是会吓到旁人吧,看吧,连朱钰都吓得一脸通红……
“听说身子还总不爽利?”朱老夫人接着问。
意识到是问自己,衣白苏忍了疑惑,依旧恭敬道:“天不怜悯,有心疾在身。”
本以为朱老夫人会再嫌弃一番,熟料她却点点头:“是个可怜孩子。那就早点把婚事办了吧,只当冲冲喜。我家里没旁的府里那么讲究门当户对,我看顺眼,儿媳看顺眼就成了,是不是啊儿媳?”
“什么?”衣白苏这才是彻底蒙圈了。
“你和钰儿的婚事啊。”朱老夫人道。
衣白苏看向朱钰一眼,朱钰正脸色通红地瞪着她,活像她才是罪魁祸首。
“没有这般的道理,老夫人,我和小郡王只是萍水相逢……”
听出她话里有推脱的意思,朱老夫人顿时冷下脸:“你都把我孙儿屁股看光了,不嫁还想怎样!”
衣白苏再次愣住,长公主在很认真地抬头望着房梁,仿佛上边有什么奇景一般。
而朱钰的脸彻底红成了虾子。
这事还得从衣白苏被关进长安黑牢说起:小郡王虽然痛恨她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棉被针脚一样的疤痕,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没有忘恩负义的道理。但是衣白苏得罪的又是皇后,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法救她,于是他就去求自己的公主娘亲,娘亲只知道他此次在云岭奇幻地死里逃生,一直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二叔已经下了封口令不许当时在场的人谈论,朱钰又总是含糊带过,于是恰好长公主就有了机会又逼问朱钰那些令他尴尬不已的细节。
他娘亲听了之后连叹夺血续命的神奇,又感慨衣白苏必会成为一代神医。而后,他娘亲便将这当做趣事讲给奶奶解闷,偏偏奶奶她老人家对哪里都不感兴趣,就记住了一句衣白苏把他扒光。
这般救命的恩情在朱老夫人眼里,自家孙儿唯有以身相许才能足以报答了。
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朱老夫人此话差矣。”良久衣白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是个大夫,行医之时只以性命为重,便不能顾忌男女之别。再说,我已经嫁人了……”
朱老夫人看了看她头上梳的姑娘家的发髻,又看她行走站立的姿势是处子无误,眼角眉梢更是少有媚态尽是少女的天真姿容,顿时不满道:“你讲大夫以性命为重,这个理老身懂得。只是莫要用什么谎话诓老身,老身不耐烦听那些,你要是不喜我们钰儿,直说就是。”
“小郡王很好……只是——”
“如此即可!只要不是想看两厌,感情可以成亲后慢慢培养,况且你若不嫁,我钰儿岂不是白白被看光屁股,我朱家的颜面何在?”
朱老夫人看起来像极了无理取闹,态度也极为咄咄逼人。若是衣白苏只是个寻常十七八的小姑娘,怕是直接吓傻了。
长公主却深深叹息一声。自家婆婆头脑简单,无心寡情,只爱铜臭之物,连孙儿都不甚疼宠。以前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但是今天这一出,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昨日山东王家家主亲自来了长安,谈笑间与她的夫君提出了联姻的意向,夫君觉得棘手,没有直接应下,只说要告予家母定夺,结果今日婆婆就带着她来了这里,三下五除二就要定下一门亲事,若说婆婆只是一时兴起,长公主实在难以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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