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着朱雀门街、贡院走来,城隍庙、月老台、姻缘树络绎不绝,玉佩手饰、胭脂水粉摊位琳琅满目。冷双成继续缓缓前行,不知不觉来到州桥明月前。
州桥是一座镌刻精美、构造坚固的石平桥,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笙歌连成一片。州桥柳岸上林立玉兰灯罩,孩童嬉戏燃放五彩焰火,晶莹璀璨的光亮不息,人在柳林中走,如同在火树银花中漫步。
银光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两人,脸容上虽然带着不解,但是温顺如他,又怎会忤逆自家公子成令:跟着初一,只要不出开封去哪里都可以,但是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
银光看到她面容上带着笑意,不禁也微笑着问:“初一看起来很高兴?”
冷双成转过脸,淡淡一笑:“银光不高兴吗?”
银光犹豫地摇摇头,语声有些抑郁:“近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我高兴不起来。”见眼前的少年沉默着,又犹豫地接道:“银光对于这些事情很疑惑,询问公子时,公子又冷漠不语,我想初一肯定知道点什么……”
冷双成紧紧拉着吴三手的手腕,发觉他的眼神有点变动地看着夜景时,也小心驻足陪着他。
“公子曾命我在古城战场上射杀叛贼韩远山,一肃中原风气。宫中三天前传令公子觐见,据称已寻访到古城之战私自泄密南景麒之人,公子见了圣上后,传闻龙颜大怒,公子却将此事压了下来,冷淡处置。”
冷双成回过头,平静说道:“通敌的人是我,消息是白璃散出去的。”
银光略为吃惊地看着冷双成:“果然和初一有关……只是和白总管又有何关联?”
“你家公子为了抓住我,真是煞费苦心。白璃喂食吴三手吃了蛊毒将他催眠,得知了我的一些事情。她散播消息是为了报复我,缘由你也看到了,只因你家公子突然转了胃口,喜欢起了男人。”冷双成朝着银光冰凉凉地一笑。
银光一惊,半晌没有言语——公子不同于往的举止即使迟钝如斯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这个初一仍是淡漠,甚至温顺的他都出语诋毁公子,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面前两人出神地盯着夜市中的火花时,银光吞吞吐吐说道:“公子那日面圣时,还违抗上意拒不接手密宗案件,如此反常引起了神算子先生和庄王的注意,吴总管已经动身赶赴开封……”
冷双成想起了吴算子那双犀利的洞察秋毫的眼睛,心里也有点担忧:这人一来,很多事情更是无法想象,因为他的精明果干还没有任何弱点可以反击。
她对神算子的到来颇有些忌惮,想了想对银光说道:“恳请银光公子告诉初一几件事情。”
银光微微一笑:“公子吩咐如果初一询问事情,银光需据实相告。”
冷双成沉默片刻,抬首问道:“有几个人的安危初一一直心下记挂,银光是否得知孤独镇主的消息?”
银光摇摇头微笑道:“这个公子并未交代。”
“阮姑娘和楚公子呢?”
“公子由于不接受密宗案件,此案由专程赴京的赵应承世子接手,阮姑娘毒性已解倒无大碍,被护送到庄王府,王爷待她如上宾……”
冷双成闻言后身躯却是猛地一震,冰冷地说了一句:“刚离了虎,又来了狼。”看到银光的疑虑后,也不多话,只是着急地说:“阮姑娘在庄王府并不安全。”
银光倒是温厚,自顾自地说道:“初一在担忧楚阮二人的境遇吗?公子曾经嘱咐庄王,一定要照顾好阮姑娘的身体,不过楚公子他倒是没交代什么,只是转给了赵公子说了一句‘楚轩是前扬州府尹之子,实属贵族”,想来是提醒赵公子不可太为难之故。“
冷双成看着银光侃侃而谈,心中气极,忍不住出言低声道:“银光公子真是个宽厚之人——你家公子的言下之意是楚轩公子实属贵族,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他那厮是要赵应承好好审查之意,庄王都说过楚轩并不知晓计划详情,何来为难之说?”
银光窘迫,喃喃说道:“初一总是对公子大不敬……”
冷双成不顾银光护主心切,仍是问道:“唐七呢?”
银光一腔热血如同被泼一盆冷水,咕咚咚地只剩下小小的水星,面无表情地回答:“被程香姑娘领出去了,公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怕杀了她寒了你的心。”
程香好似对唐七极好,是何缘由冷双成并不知晓,她心里还在想着软软住在庄府,楚楚是否会再次暗杀的事情。
“灯。”
一直被拽着手腕的吴三手突然含糊地说了一个字“灯”,将冷双成的注意转移了开去。
柳岸畔悬挂着百盏各色风灯,晶亮如荧熠熠闪光。灯盏的背后是一片沉寂妩媚的柳枝轻拂,两厢映衬一淡一明夺人眼眸。明亮的灯盏倒映在粼粼汴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银光在这倒影流光中迷晃了双眼,正在欣赏之间,听到了冷双成略带迟疑落寞的语声:“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文状元,一直教导我勿以物喜勿以己悲……实不欺瞒银光公子,在这良辰美景之下,我很难做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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