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奴和兰儿懒得脱鞋,没有进屋,在门边站立。赵朔往外瞄了眼,嘴里道:“南小屋有专供贵客歇息的几榻和新鲜吃食,两位可要前去稍作歇憩?”
星奴和兰儿没有动。
赵朔看向赵枝枝,笑道:“他们是不放心你,还是不放心我?”
赵枝枝连忙对星奴和兰儿道:“你们自行歇憩去吧,我与兄长说说话。”
星奴和兰儿看看彼此。赵家对赵姬不好的人几乎都死了,屋里那个是赵姬的兄长,赵姬似乎对他甚是敬重,既然是赵姬敬重的人,也就没必要担忧了。
等赵姬要回去的时候,他们再来寻赵姬吧。赵姬不是囚犯,不需他们时刻盯梢。
兰儿饿了,早就想吃点东西填肚子,走前不忘问赵枝枝:“赵姬饿不饿?奴为赵姬带些吃食回来。早食和午食都没吃,现在总该吃点东西了。”
赵朔一听,皱眉问赵枝枝:“饿着肚子回来的?”
赵枝枝如实道:“吃不下。”
“这怎么行。”赵朔立马唤人,兰儿见他上心,这才放心走开。
奴随进屋,跪在地上听赵朔吩咐。赵朔一样一样仔细交待。
赵枝枝听他吩咐奴随准备的吃食都是她爱吃的东西,不由惊讶,兄长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
赵朔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嘴里吩咐奴随的话放缓,刻意添了几道赵枝枝不爱吃的东西,才刚说完,少女眼中疑惑消失,不再觉得奇怪。
大概是碰巧,兄长是赵家众星捧月的人物,怎会记得她爱吃什么。赵枝枝想到其中大部分皆是肉食,可现在是丧期,不能食肉,她提醒:“兄长,羹汤即可,莫要为我犯了忌讳。”
赵朔挥挥手示意奴随退下,神情淡淡:“死人的忌讳,遵了何用,自是生者为大。”
他言辞坚定,赵枝枝不再劝阻。她在屋内软席坐下来,软席靠着花窗,依稀可见窗外庭院几棵绿竹。
赵朔在她对面坐下,她看着绿竹,他悄悄瞧着她。方才离得远,没能瞧清楚,如今只剩他们两个,光影从花窗漏下来,如白纱般蒙在少女的面庞上,他看清她微微发肿的眼皮,似乎为谁哭过一场。
赵朔下意识问:“太子让你受委屈了?”
赵枝枝正发着呆,猛地听见这句话,甚是困惑:“殿下怎会让我受委屈。”
赵朔抬手想要抚一抚她的眼,一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抠进肉里,强行按捺住,没有伸出去。他面容寡淡,目光细细扫过少女扑闪的长睫,微抿的红唇,他喉头微耸,沉哑的声线平得不能再平:“那就好。”
赵枝枝盯着窗外的绿竹,怔怔出神:“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自己的屋子,像今天这样静静坐着,只是坐着,什么都不用做。”
赵朔轻声:“原就该这样。”
赵枝枝指了指窗外一处拆掉的旧篱笆:“以前我偷懒不想学舞的时候,就会躲在那后面,要是运气好,能躲半天。”
赵朔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旧篱笆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被修剪过的草丛。
他也记得这处旧篱笆,篱笆藏不了人,不是她运气好,而是他为她打了掩护,故意让人去别处寻。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赵朔仍是在意她的一双肿眼睛:“太子没有让你受委屈,那是谁让你受了委屈,竟让你流泪。”
赵枝枝:“听闻父亲与叔伯们的死讯,一时伤感,掉了几滴泪而已。”
赵朔低垂眼睫:“莫要难过。”
赵枝枝揉揉酸涩的眼:“出丧的事,辛苦兄长了,家事繁忙,兄长记得休憩,切莫操劳过度累坏身子。”
赵朔无数句话到了嘴边,最终只得四个字:“多谢挂念。”
赵枝枝看过去,目光探在赵朔脸上,他似乎瘦了些,眉眼间透出几分疲倦。
赵枝枝为丧事生出的悲伤暂且放下,开始为赵朔担忧。
兄长才回来,就发生这种惨事,想必兄长也很迷茫慌张吧,他年纪轻轻就要担起整个赵家,若是赵家败在兄长手里,他一定会很自责。
赵枝枝意念动摇,过去她打定主意,再也不与赵家扯上任何关系,赵家的事与她无关,她绝不会为了赵家出力。可是如今,赵家那些令她害怕的人都已经死了,现在的赵家,就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她唯一敬重的兄长,成了这个空架子的主人。
赵枝枝纠结不已,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不该违背自己的初衷,她应该本分地做太子的赵姬,而不该为了家族的利益去向他要东西。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置身事外,不管不顾,明明能为兄长做些事却偏偏不做,任由兄长辛苦地背起整个赵家,是极为自私的表现。
兄长和赵家那些人不一样,他对她很好,他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兄长是整个赵家第一个认她做家人的人。她的旧名是他取的,当年他走到年幼的她面前,牵过她的手写下两个字——吱吱。
他说:“以后你就叫吱吱,我是你的兄长,我叫赵朔。”
赵枝枝抬眸看向赵朔,她决定好了,她要从今天学会吹枕边风。她不会为难太子殿下,殿下愿意给的她就要,不给的她绝对不会勉强他。如果她的枕边风吹得不好,那她就开始攒钱攒东西,她可以将自己的月钱和太子殿下的赏赐都拿给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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