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又不用上班,还有人帮你照顾孩子,怎么就那么多事呢?”
“我没让你管我俩,你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还做不到吗?怪不得婆婆看不上你,我要是你婆婆我也看不上你。”
“我们两个老人多可怜,孤苦伶仃地也没个依靠,我领你爸去医院,谁没有子女陪着?就我俩!就我俩。连护士都可怜我俩。”
“我俩都是要入土的人了,你可别给我们添堵了。好好照顾韩遂吧,听你婆婆的话,我可求你了!”
“于蕊啊,你想想谁都不欠你的,你总说是你婆婆陷害你,韩遂总听他妈的话,对你不好。你要是自己但凡有点主意,谁能陷害你?韩遂对你不好?你自己就没问题?天天打扮得跟捡破烂的似的,谁能喜欢你?”
“就是你亲妈吧,能给你说点好话,你看看你那个样子,你听听你说话的语气,跟大乌鸦似的。”
诸如此类的话,刘美子天天倾倒给于蕊。她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好话,之前就是因为自己太溺爱女儿了,导致她生在福中不知福。
每一次,刘美子说完这些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好受些了,但是看到于思存瘦骨嶙峋的样子,刘美子又悲从中来。
于蕊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反省,不知道过日子这道题如何解答,不知道如何能让所有人满意。她那一直随波逐流的生活慢慢漂到了悬崖边上,摔的那一跤终于让她绝望。
每一个选择都引导自己走入了绝境,在落地的一瞬间,剧痛让于蕊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解脱。
于蕊陷入了回忆中,她没说谎,她现在依旧不知道上一世的难题如何解决。于蕊只知道,不同的选择会引导她走向截然不同的路。这次她依旧想试试。
“我不想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再去解决它。你妈说过,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觉得这句话挺对的。”于蕊回答得很认真。韩遂却一直在想,我妈啥时候跟于蕊说过这样的话?她俩吵架了?
3个小时过得很快,于蕊和韩遂下了火车,家也没回,直接杀到了省一院胸外科。
“妈,你和我爸在哪呢?”于蕊给刘美子打去了电话。
“我俩在家呢,你……”没等刘美子编完,于蕊就抢着说:
“我和韩遂在胸外科呢,你们在哪?”
电话那边的刘美子迟疑了一会说:“我和你爸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没有病床啊。”
“我俩这就到。”
于蕊和韩遂出现在于思存面前的时候,他正躺在走廊的加床上打着吊瓶。
“你爸说不想麻烦别人,我俩就在这对付着呢。”刘美子试图宽慰于蕊。
“爸没事,就是肺炎,打完消炎针就可以回家了。”于思存依旧笑着安慰于蕊。
中国的父母既有养儿防老的观念,又不想麻烦孩子一丁点。真是矛盾的一群人。似乎他们生孩子,只想有个人把自己的骨灰装到盒里。如果这个动作他们能自己完成,他们真的可以一点都不麻烦孩子。
“什么肺炎?爸,你这就是肺癌。不要耽误时间在这打消炎针了,咱们得马上手术。”于蕊直接回怼着父亲。
“别瞎说,医生都拿不准的事。你可别让你妈担心了。”于思存依旧不想让女儿和老伴操心。
“你爱信不信,我给您分析一下啊。现在医生怀疑你是肺癌,也有可能是肺炎。现在保守治疗打消炎针,如果阴影缩小,咱们万事大吉。如果没有用呢?你到时候做手术,可能癌症就不是现在这么轻了,手术可能就没有用了。”
“你可别吓唬我了,就算是癌症,它能发展那么快?”于思存依旧强打精神,抵抗着于蕊的劝说。
“是的,就那么快!”没想到,于蕊回答得无比坚定,因为她早就拿到过答案。
就在四个人愣神的时候,韩遂的手机响了,是辛宇。
“你是韩遂?找我有什么事吗?”辛宇直截了当。
“我是韩遂,咱们不用先客套一会,寒暄一下吗?”韩遂强打精神开着玩笑。
“不用,就算100年不联系,咱们俩也用不着那一套。说吧,啥事?”辛宇还是像以前那样,说话不拖泥带水。
韩遂把于思存的事跟对方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事你看怎么办?辛宇你就权当是你的父亲得病,你会怎么选择。”说完,韩遂才发觉出来自己口不择言。
辛宇却完全没当回事:“我会选择立刻手术。韩遂,你把片子给我发过来,我让我的导师看看,尽快给你回复。你稍等。”然后辛宇就挂断了电话。
韩遂把片子给辛宇发过去没多长时间,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次韩遂选择了外放:“我爸恰好也在,他们几个一起看了,意见和我一样,手术吧。你们要商量一会吗?”
于思存和刘美子互相瞅着,愣在那,只有点滴在规律地向下流淌。于蕊说:“谢谢您,辛宇,不商量了,手术吧。”
对方听到于蕊的回答,立刻猜到了是韩遂的爱人,很客气地说:“是嫂子吧。行,我这就帮忙安排病房,看看能不能手术能不能排到这几天。你们别着急。现在就算是肺癌,也是非常早期的,手术之后能够痊愈。再说,也有可能是炎症,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辛宇说话不绕弯子,内容里水分很少,温情不足。上辈子,辛宇的这种交流方式让于蕊很受伤,虽然她知道辛宇说的都是实情。辛宇不会给她编织任何幻想,给出的只有赤裸裸的事实。于蕊上辈子曾经在医生办公室给辛宇下过跪,求她想想办法救救于思存。但是辛宇却一脸冷漠地说:“一步步走到现在,你们应该接受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治不了你爸的病。下跪太不体面了。你自重吧。”
可是,这一世,于蕊却非常欣赏辛宇的做事风格:“那就多谢你了。”
挂上电话,于思存没了往日的要强,安静地坐在床上。刘美子摸着于思存手上的针问:“吊瓶还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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