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胜负的关键并不在于对手是否强大,而在于自身能否克服内心的恐惧,夺取一线生机。
贾敬和程进、程取兄弟了事拂衣去,可苦了忠顺王和戚川。忠顺王一道又一道的必杀令传来,戚川一点不敢松懈。但是贾敬仿佛泥牛入海,没了踪迹,戚川只得越发严防死守,盘查来往客商更加严格。饶是如此,戚川依旧一无所获。
山东是南北通货的要道,江南富庶,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都深受欢迎,在京城十分畅销。其他倒还罢了,宫里的妃子、宫外的王妃、诰命哪个不爱江南的衣裳、布料、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在聊城滞留月余还罢了,长期这么滞留下去,终究是引发了不少抱怨。
况且展眼已经入夏,天气渐热,京城内苏杭轻薄如蝉翼的丝绸供不应求,南北通货不畅越发引发了民怨。
因着巡按山东的兵部郎中贾敬失了踪迹,有关山东全境戒严一事,忠顺王一系在朝堂上总拿寻找贾郎中下落搪塞,这这理由能搪塞得了一时,还想搪塞一世不成?
御史台闻风奏事,因为聊城实在封锁太久,御史台的奏折跟雪花片儿似的飞往景和帝跟前儿。
这日大朝会,朝臣们难免又为了此事争辩起来。
忠顺王走出班列道:“启奏皇上,贾敬贾郎中乃是宁国府后人,忠良之后,又是朝廷命官,奉公前去山东巡按,就这样在山东失了消息,怎能不细查?虽然聊城盘查得紧,南北货物流通会慢一些,但不过是一些喜爱南货的人受些影响,又非没了这些货物便会丢了性命,终究不比贾郎中的安危重要。贾郎中为了朝廷办事下落不明,朝廷岂能为了所谓的南北货物流通顺畅就丢下朝廷命官的性命不顾?”
此言一出,自然是附和者众。除了忠顺王这话本就说得极为有理外,能上朝的哪个不是高官厚禄,自然是希望若是万一自己外出公干没了踪迹,也有朝廷全力寻找营救。将心比心,朝廷这样花大力气寻找贾敬自然极得文武百官的心。
贾代善走出班列道:“启奏皇上,南北通货关系到多少人的营生,许多靠此为生的商人就靠货物卖出的银钱奉养父母,养活妻儿;多少靠着南北通货做跑船的船工、多少在运河沿岸抗大包的力夫亦靠南北通货养活妻儿老小。封锁聊城影响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怎能说无关人命?若是谁家等着这钱买药、买米救急,说不定就因此耽搁了治病时机,丢了性命。此事分明关系许多黎明百姓之命,怎能说无关人命?臣以为,不能因贾郎中一人之性命而不顾多少黎明百姓之性命;不能再为了寻找贾郎中一人,而继续封锁聊城。”
贾代善这话不但有理有节,还深明大义,又比忠顺王方才的话高明得多了。若是文武百官还拿寻找贾敬反对,岂不是将朝廷命官的性命置于黎明百姓的性命之上?因此,朝堂上百官皆言,贾敬还是要找的,只是寻找贾敬并非一定要封锁聊城。二者可以并行。
忠顺王的胸口被猛然一击,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的,恨不得生吞了贾代善才能将那口气哽下去,但是忠顺王不但脸上不能显,还不能出言反对。他方才那番言论已经隐含了贾敬之命高于黎明百姓之命的意思;自然是将官民对立了,即便不少人心中本就是如此想的,但是朝堂上却不能说这样的话,这是原则问题。
于是忠顺王也只得附和贾代善,另加一句也需全力寻找贾敬。
却说这日散朝之后,忠顺王回到府中,吕先生见忠顺王神色不好,心中划过一丝担忧,忙上前拱手问好。
忠顺王打了个免礼的手势,第一次脚步有些颓废的进了书房。吕先生跟在忠顺王身后,专司书房的丫鬟知道王爷又要议事,行礼之后告退了。
“王爷,今日朝上是否有不好的消息?”吕先生试探着问。
忠顺王点了点头道:“今日朝上定了解除聊城的封锁,山东其他城镇也解除戒严,这贾敬,终究是困不住了。”
吕先生听了,先是一愣,后又觉此乃顺理成章之事,略一思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道:“王爷,戚川留不得了!”
忠顺王猛然一惊,有些失魂落魄的双眼重新爆发出精光,冷笑一声道:“是啊,山东全省那样戒严,都没捉住贾敬,此刻管制全解,就凭戚川还斗得过贾敬不成?中了毒的腕子,少不得砍了,虽然有些疼,但到底能留住性命。”
与忠顺王对戚川起了杀心相隔不久,远在山东总督府的戚川收到一封信,只见信上写了两行字,字迹苍劲有力,潇洒已极,戚川仿佛从那游龙走凤的笔迹中看到了贾敬脸上的嘲讽神色。信上书:
“为邻月余不必相送,劝君自首以全家人”十六个大字,落款贾敬,甚至还加盖了兵部郎中的官印。
戚川气得暴跳如雷,却也吓得冷汗涔涔,不过一瞬,身上绸衣便已湿透。劝君自首,劝君自首!戚川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盟书只要到了景和帝手上,他就是株连九族的下场,若是进京自首,咬忠顺王一口,说不定还将功折罪,自己自然是必死无疑,只怕戚氏一族的旁支还可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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