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那警察上任派出所长。
这日是星期天,华印又骑着车去到城里,在一个大酒楼订了桌酒席,在商场买两箱牛奶、绑在车后座上,去了老师家,给他一箱牛奶,让老师领着他去到了派出所长家。三人寒暄一番。所长接过牛奶箱、放在了小桌上。三人便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时候,那老太婆走出套间,看见了华印,一愣,问:“你不是撞倒我的那个孩子吗?”华印赶紧站起来,窘笑着说:“咋不是我耶?”所长扭着头“嘿嘿”笑!老师笑说:“他是您孩子的师兄!”老太婆盯会儿华印,“喷”地一笑、同时一拍大腿,又看着老师,笑说:“你说巧不巧?张三不碰我,李四不碰我,偏偏是他碰了我!该不会是老天爷安排让他们师兄弟相认的吧?”老师说:“也可能!”老太婆又说:“早知——”说着,看一眼儿子,又看着华印,说:“恁俩是师兄弟,我也不叫孩子你花筐外(多余)钱嘞!”华印说:“就那,您老就够高风格嘞!要说,我还得再花点钱,让您老在医院养一阵子再回家!”老太婆说:“哪能那样呢?都说城里的老太婆被碰一下就讹人!我可不是那号人!”华印说:“看您那慈眉善眼样儿,也不是那号讹人的人!”老太婆笑起来,又看见了那箱牛奶,嗔道:“我又不碍事;你又买东西花筐外钱!”华印说:“您恁大年纪嘞,我就是不碰着您,知道了——”说着,朝所长一扬头,说:“和他是师兄弟,也得来看看您!”老太婆说:“你这孩子真懂事!”说着,往外走着说:“恁几个在这说话,我去买菜,给恁们准备午饭!”华印说他已经订好酒席嘞,让她老人家也去坐桌。老太婆站住了,回头说:“你看你!到了俺家,还让你破费!”华印笑说:“只当我给您老压惊哩!”老太婆又笑笑,便逛街去了。华印又坐下了。大家说着闲话。
小晌午,老太婆回来了。几个人便去到了那家大酒楼。华印搀扶着老太婆上了二楼。只见走廊长长、单间一一、红毡铺地、璧白灯柔。几个人进了一个单间,又见金碧辉煌、正中摆张大圆桌、上面摞一圆玻璃、玻璃上放着餐具、茶具、酒杯,都用薄膜密封着;桌圆圈摆着红木椅。华印扶老太婆坐了正位,等老师、所长落座后,才坐下来!
不多一时,冷菜、酒上齐。华印先给老太婆打开餐具、茶具、酒杯,又给老师和所长打开了那些家什,然后才把自己的那些家什打开,接着,拿起筷子,轮看着大家,用筷子头不住地点着盘里的菜,说:“吃、吃!”其他人也拿起了筷子。华印夹片牛肉,探身放在老太婆盘里。老太婆说她牙口不好,嚼不动那东西。华印看着她的脸,说:“您老不动筷子,俺们也不敢吃呀!”老太婆便夹片蔬菜放嘴里、嚼起来!华印笑说:“这吗——俺才敢动筷子!”说着,轮看着老师和所长,又用筷子头一下一下地点着盘里的菜,说:“吃、吃!”见他二人动了筷,这才夹片菜、放嘴里!
正在吃,一大盘红烧肉上来了。华印站起来,用筷子夹片红烧肉,探着身,把它放在了老太婆盘里,笑说:“婶!你嚼不动牛肉,这红烧肉在嘴里一绷就烂了,你可该多吃点哩!”又说:“点菜时,我就考虑到您牙口不好这一点嘞,专门嘱咐厨师把肉炖烂些、好让您老吃!”老太婆笑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说罢,把肉夹到嘴里,一崴一崴地嚼起来。华印又给老师、所长各夹一片红烧肉,分别放在他们的盘子里,才夹一片肉自己吃。
这时候,鸡、鱼上来了。华印用筷子撕下来个鸡大腿,夹到老太婆盘里。老太婆拿着鸡大腿,绷嘴笑着看着华印的脸,微嗔道:“你这孩子,只顾我哩,忘了自己吃!”华印笑笑,又给老师、所长的盘子里夹了鸡肉。
华印见鱼头应着老太婆,笑说:“婶!鱼头应着您、得喝鱼头酒呀!”老太婆扎煞着鸡大腿,看着华印,说:“每昨(以前)可没这规矩!”老师说这规矩是最近几年才兴的!老太婆说:“这都是你们这些好喝酒的外头人(男人)、为了多喝酒、想的鬼点子!”说罢,又笑说:“咋?恁们也让我跟形势啊?”老师绷嘴笑着乜着她,说:“您看呢?”老太婆说:“可我不会喝酒啊!”华印赶快站起来,走过去,倒杯酒,用双手端到老太婆面前,看着她的脸,说:“婶,您舔舔就算喝!”老太婆扭头看着他,说:“剩那不就成嘴把子了吗?”华印说:“您的嘴把子酒也是香的!”老太婆绷嘴笑着盯他一会儿,就接过来酒杯,舔舔酒,呲牙咧嘴地“呵呵”几声说:“就这,苦涩苦涩的,也不知啥喝头,你们外头人却喝不够!”其他人“嘿嘿”笑了。华印拿过来老太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老太婆看着他,说:“你这孩子,真不嫌老太婆嘴赃呀?”华印说:“自己的老人赃啥赃?”说罢,放下杯子,拿起筷子,用双手递给老太婆,说:“您喝了鱼头酒嘞,该动动鱼嘞!”老太婆便接过了筷子,夹块鱼肉放嘴里,嚼嚼,咽下,说:“妥嘞,礼数都尽嘞,都吃吧!”华印便回原位坐下了。大家随意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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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吃菜垫了底。华印让老太婆以茶代酒,敬她三杯;又先后敬了老师、所长各三杯酒。这时候,老师提议划拳活跃一下气氛。华印说:“中!”便倒了八杯酒、放在玻璃上,把八杯酒转到老师面前,知学生和老师是不便划拳的,便笑着向所长伸出了手。所长也笑着伸出了手。二人把手握在了一起。老师握俩拳、举在肩两边,当裁判。
华印和所长把握着的手晃几晃,便都松了手,都同时翘起了大拇指、握起了那四个指头,把手伸到面前、边像磕头虫似地把大拇指点几点、边点着头说着“哥俩好、哥俩好、再好好、再亲亲”的话,然后便都绷着嘴“吭”一声、握起了拳、悠胸前、又同时把拳甩出去、同时伸出来手指头、又同时喊了数!华印绻着大拇指,伸出来那四个手指头,喊“五魁首”!所长伸出来大拇指和食指,喊“四季发财”!都不赢。第二次,华印伸个边三(中指、无名指、小指头);喊“八大仙”!所长板板正正地伸出来五个手指头,喊“六六大顺”!老师见华印赢了,赶紧喊“停”,接着从拳头里伸出来一个指头,喊“一比零”!就这样,这个人看着那个人的脸,揣测着他要喊啥数、伸几个指头;那个人盯着这个人的指头,看他把哪些指头伸得勤、好找规律!老太婆伸头瞪眼看着儿子的手,给他暗使劲!二人吆三喝六地划了一阵子拳,华印输了三次,喝了三杯酒;所长输了五次,喝了五杯酒!老师说一条腿不能走路。于是,二人又划起了拳。此时,华印已掌握所长好喊啥数、好伸哪个指头的规律了,明明可以赢他,却故意多伸或少伸一个指头而不赢他;又故意把大拇指伸得勤,让所长知道他的规律、好赢自己!这一盘,所长赢了六次,华印只赢两次。二人又来一盘。华印又故意输七次。
划罢拳,华印握着所长的手,看着老师的脸,笑说:“我划拳在俺那就算铁手嘞,谁知在俺师弟手里不沾弦!”老师笑说:“你也中,抖抖劲,再给他划几盘拳,说不定还能翻盘呢!”华印装窘笑,说;“再来一百盘,我也翻不了盘!前几盘我是瞎猫撞了个死老鼠、还赢几次,再划怕是一次也不会赢!”又说:“我一年会喝几次酒呀,不过是办个红白大事时喝几盅酒!俺师弟今天被这个请去喝酒哩、明天被那个请去喝酒哩,喝的酒比我喝的糊嘟(稀饭)都多,我咋着也划不过他的拳!”那仨人笑起来!
老太婆说:“酒不喝嘞,咱吃饭!”华印松了手,歪着头,看着所长的脸,不住地指点着他,后悔不及地笑着说:“早知你的拳划恁铁,我也带个铁手来陪你,省得让你不足兴!”说罢,才看着老太婆的脸,问:“咋?吃饭?”老太婆“嗯”一声。华印又问吃啥饭。老太婆说喝粉浆面条。华印不满意地“嗯”一声,说:“那不中!太简单!啥时候没喝过那面条啊!”老太婆说城里的粉浆面条和乡下的粉浆面条不一样,乡下的粉浆面条稠乎乎的像糨糊,最多是用碓臼捣把“十香”叶放饭里、有个味儿;城里的粉浆面条饭是不稀不稠的、面条是又长又滑又筋道。好喝得很!华印故作吃惊地说:“那咋?咱就喝粉浆面条?”又咂下嘴,“嗯”一声,很不过意地说:“这怪让我省钱呀!”老太婆打趣说:“省的钱好让你置庄田!”华印咧嘴笑了。
四人吃罢饭。华印结了账,又给他仨每人买瓶饮料掂着。四人又回到所长家。华印和老师、所长握罢手,就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老太婆说:“以后常来玩!”华印站住了,扭着头,微笑着说:“成别管嘞!以后,我见天来、见天来,踢断您的门槛子,坐断您的板凳腿,让您烦、撵我走、说’别来嘞’,我才不来嘞!”他仨笑了。
从此,逢年过节,华印都要带着礼物去到所长家。所长也回礼。二人都是酒肉相待。两家俨然成了亲戚。过了年,党委书记调走了。通过所长搭桥,华印又结识了新任党委书记,经常请他吃酒席、给他送礼。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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