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些侠客们暂居的枫林木屋,云天河三人继续沿着白灏道向山上行走。不过,稍微走在后面的柳梦璃,回首望望那阳光枫林中明亮的小木屋,却在心中想道:“不能拜入琼华修仙又如何?如果他们能永远在这样风景优美的地方,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比很多人都好?”
当然,这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若说给那些虔心向道的侠士听,说不定还会嗤之以鼻,暗道她幼稚。
“唉……”不知不觉,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世间之事,大抵如此吧。你觉得他执着了不该执着的,他却认为你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果是天道自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心中这般想着,内心中似乎有着隐秘心事的少女,在片刻的软弱后,好像想通了什么,重又变得坚定起来。
离开枫林木屋,之后一路上遇到的,依旧是些小妖小怪。和刚才遇见的俗世侠客不同,云天河三人俱都习有仙术,要解决这些小妖怪,也不费多少工夫。又走了一阵,正在一片秋枫中绕过一道山壁,这三人却忽然觉得如堕三九冰窟之中!
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错觉;不过凝神一看,却见自己已经毫无准备地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从白灏道到这里,只不过一座山崖之隔,便已是从金秋走入严冬了。有了先前的经验,云天河的目光往路边的雪地里搜寻,便见到在一片白雪掩盖中,有一座莹澈水晶制成的路牌,上面用白雪一样的颜料,镶嵌出白茫茫三个大字:“寂玄道”。
不用理解字面的意思,光看着这副冰寒的样子,云天河就觉得冷。寂玄道中,白雪掩盖;路边石壁上,悬着无数的冰凌。也有些常青树木立在两边,但都是雪压枝低。这里没有紫微道的繁花,没有白灏道的红枫,有的只是白茫茫的冰雪。一时间,三人因为攀爬山路有些激荡的心,也被周围的寒雪冷气所压,变得瞬间沉静。
“寂玄道……”柳梦璃咀嚼着这个名字,片刻间眼神有些迷茫。不过很快她就重新冷静,轻声提醒其他人道:“云公子,菱纱,这寂玄道乃是冬景,取的是寂寞玄微之意。如果在这里遇到挡路的怪物,不说别的,要提防脚下冰滑。”
“嗯。”柳梦璃的提醒,其他两人十分认同。这个道理看似浅显,现在身处实地,却是非常重要。毕竟是在山路,常有一侧甚至两侧都下临悬崖深壑。如果脚下不稳,到时候哪怕杀死妖魔,自己脚一滑,落下山照样摔死,却不倒霉?
寂玄道上,雪窝中也有妖怪突然蹦出。有“独眼居士”,听他自称,应该是当年求仙问道的俗世道人。他攀爬太一仙径,好不容易走到这寂玄道,也费尽心力,打倒强力怪兽“仙人骑”——暂时云天河三人也不知“仙人骑”就是前面遇到的白牛怪物——结果,正在获胜后手舞足蹈庆祝胜利时,一不小心脚下一滑……等到他脑海中想起“雪天路滑、注意脚下”的宝贵祖训时,人已经在半空中了。尔后坠落深谷,道人不仅顿时断气,一只眼球还在坠地时被凌乱的枯枝戳破,可谓惨上加惨。
后来这位算是因交通事故而死亡的道人,和先前遇到的一些怪物一样,也是得了昆仑仙山的灵气,加上一缕怨魂不灭,便修炼成尸妖。这类尸妖的执念很强,还以为自己仍然活着,一举一动依旧保持着前生的模样。于是,这位独眼居士,便在寒风飕飕的冰天雪地中日夜游荡,碰上比自己弱的妖怪,便奋勇冲上前去,将它杀害。正由于他这样的尸妖存在,这寂玄道和先前紫微道、白灏道相比,倒很少看见弱小的妖怪。
只是,独眼居士毕竟已是妖鬼之身,神智难免邪恶错乱。所以,虽然最开始还能分清上山朝拜之人和山野害人的妖怪;但渐渐地,独眼居士便陷入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杀戮之中。
这样的疯狂杀戮,在独眼居士难得的偶尔清醒之时,也让这位本来的修道之人十分痛苦。可是已堕妖魔之道,光靠他自己是无法拔擢解脱的。可以说,对他而言,今天碰上云天河这三位强大的对手,是他的幸运。当他的丑恶尸妖之身,被一片璀璨的金色电光绞碎时,他陷入黑暗中的灵魂升起最后一个念头:
“恩人……”
再往前走,又碰到一位老妪模样的妖怪:“如意婆婆”。别看她外表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手底下却毫不孱弱。她最拿手的妖术,便是“云之幻境”。一旦施展开,这妖术能幻化出无数云遮雾罩的幻境,让人如堕云里雾里,很容易就被她趁机杀害。她的幻术很强大,经验也十分老到,但遇到云天河这几人,倒霉就倒霉在所用的兵器上——这支兵器,还是如意婆婆历尽千难万险,在昆仑山深山坳里的神秘古墓中寻来,乃是一柄上好的碧玉如意。她的名号,就是按照这柄如意取来。
自得了这柄暗蕴灵气的碧玉如意,倒是让她的幻术更上层楼;所以在袭击云天河三人时,纵然以寡敌众,如意婆婆还是信心满满。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三人中的红衣女孩,一见到她手中之物,便两眼放光!还没等她来得及念咒施展完成云之幻境时,那女娃儿便发了疯一样蹿来——当如意婆婆执拗的怨魂,被一片璀璨的金色电光绞碎时,她陷入黑暗中的灵魂升起最后一个念头:
“强盗!”
还遇到修炼两百年的白狐。浑身雪色皮毛、不带一丝杂色的狐狸,本就是异种;现在栖息于昆仑仙山中,接受了山中灵气的熏陶,更成了异种中的异种。因此,面对云天河三人时,白狐妖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的“狐啸”、“一醉千年”,已臻大成,对付这三个人类不在话下。
谁知道,那三人一见到她,还没等她来得及施展任何法术,便看见其中那个英俊的人类少年,猛然举起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发了疯般冲了过来!一边冲还一边大叫:“雪白狐皮!上好的雪白虎皮!”看着他发红的双眼、疯狂的冲刺,白狐妖心悸了,败退了。她拼了命地往便于掩护毛色的白雪山坡奔逃,当灵秀的狐身陷入一个白雪覆盖的草洞时,她惊恐万分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屠夫!”
不管怎么说,道行二百年的白狐妖,比“独眼居士”、“如意婆婆”走运多了!她幸运地藏身于白雪掩盖的洞穴中,躲过了那个想添置一条白狐皮袄过冬的少年。惊魂甫定之时,这一番惊险的经历,对白狐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后她专心修炼,直至千年。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没有人听到她为那次心灵创伤而哭。修成人身后灯火阑珊处,她也偷偷跳舞;那癫狂投入的姿态,虽然灵动优雅,但只不过是排解当年被那个少年追杀的惊恐。可谁晓得,千年白狐排解心理创伤的舞姿,后来被一位寒窗苦读的书生看到,竟让他迷住。他如同被种下了爱的蛊,喝下了爱的毒,一贫如洗时跟白狐女订下了海誓山盟。
可惜,悲剧的是,后来书生金榜题名,因为贪图富贵跟当朝尚书的女儿订了婚;当他洞房花烛之时,失恋的白狐没有恨,没有怒。她只有怨,怨自己八百年过去,始终没有吸取教训;她忘了年轻的人类是如何狂暴残忍,她竟然再次堕入同一个陷阱,遇上一个感情上的“屠夫”。这一次她想不到用什么方法解决自己的心理障碍,便从此衣袂飘飘,遁入所来之处的莽莽昆仑群山中,再也不知所终……
当然,云天河哪知道后来还发生很多事。当时他只是十分懊恼,顿足捶胸:“真倒霉!好不容易看见只白狐狸,想剥了皮做件皮袄过冬,谁知腿慢,竟让它跑掉了。”等回到寂玄道上,他跟二女忧伤地说道:“看来我始终成不了一名优秀的猎人,只好去修仙了。”
不过,云天河低沉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沿着寂玄道往前走了没多久,他便看见路边两只妖怪对峙。
“哟嗬!运气不错啊。”云天河十分兴奋,“只说打妖怪,还没看见妖怪对打的!”他忙跑过去,专心围观起来。
云天河看得分明,这对峙的两只妖怪,一只是老熟人,正是先前在紫微道剿灭过的冰蛤蟾王;另一只在它对面,背生翅膀,飞在空中。冰蛤蟾王没什么好说,先前就干掉一只,变成烤蛙;不过这飞在半空的怪物,对云天河来说却是第一次见着。
原来,就在冰蛤蟾王的对面半空,正有一只圆乎乎的小东西悬浮飞在半空。它身子呈一种罕见的浅蓝色,形状像只小猪,但身后有三对翠绿色翅膀在不停地扑扇,维持半空中的悬停。小怪物的眼睛呈一种澄澈的紫色,双手双脚俱全,只是都很纤细。非常奇怪的是,这小怪物飞在半空时,手里还抱着一颗圆溜溜的东西,颜色嫩黄,像水果,像珠子。
等看清这会飞的小怪物,云天河一愣,顿时叫道:“住手!”
听到他这声大叫,那冰蛤蟾王也一愣,扭头看向这边:“……?!”
“这猎物是我的!”云天河一指那飞在空中的小怪物,现学现卖地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嗯?”云天河一呆,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后面忘了怎说了!反正这只看上去嫩嫩的会飞小猪我要了!”
“咕呱?!”那冰蛤蟾王看着少年的姿势语气,弄清了他的意图,顿时不满地聒噪起来。
见他还不服气,云天河一挥剑,好心劝道:“想打架?行啊。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先前在紫微道上,我们碰上你一个兄弟挡路,还想杀死我们。结果怎么样?它被我们的仙术烧焦,变成烤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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