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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珩看着这双眼睛。
他在某一瞬有些恍惚,思考究竟怎么做才对,他迟疑着停下手,冻得失去知觉的指尖去抚摸忘记闭上的眼睛。
季斓冬似乎结束了他的煎熬。
似乎结束了,季斓冬不再疼,不再需要没完没了吃苦到离谱的药,不再需要分辨幻觉和现实。
厉珩轻声说:“……季斓冬。”
他把沾了雪的季斓冬捧起来,屏着呼吸抱在怀里,还有新的雪花落下来,掉在季斓冬的睫毛上。
厉珩低头,用嘴唇慢慢融化掉它们,季斓冬的睫毛很长很密。
他开始思考季斓冬的墓志铭。
之所以轮得到他考虑,是因为这地方多半要被他私吞。厉珩确信自己后半辈子大概也只能孤独地跟一条恨死他的叫布丁的狗过,活到很老,然后终于死掉,带着面粉、排骨和擀面杖,抓紧时间去蹭一座年轻的坟。
腰侧的通讯器骤然发出杂音。
厉珩猝然回神。
通讯器材上有时间,他以为这段走神的工夫很久,但现实居然只过了几秒钟。
联络的是他手下的探员,他们的运气不错,虽然离最近的医院仍旧有段距离,但半公里外,有辆同样因为暴雪抛锚被暂时留在那的空急救车。
车上的人已经转移,器材还在,有药品,有aed设备。
厉珩低头看仿佛舒服的季斓冬。
他握住季斓冬的手,苦笑了下,低头吻住失去全部血色的嘴唇,托着软坠的头颈,小心翼翼把气流送进去。
几秒的间断可以被弥补。
厉珩压上冷寂的胸口,季斓冬已经瘦得不剩一丝赘余,肋骨硌在掌心,摊开的臂膀静静拥着风雪。
厉珩不知疲倦地按压那颗心脏,配合着送进空气。他意识到整件事存在一个无法忽略的悖论——只有活着季斓冬本人才能回答,在那一刻是否同意了死亡的邀请,而季斓冬并没留下态度明确的信息。
“包子好吃吗”实在不能算是有效信息。
所以厉珩选择莽撞和自私,他未经允许擅自假定,季斓冬有点想吃排骨包子。
所以季斓冬要先活过来。
活过来。
过一点真正舒服的日子。
享受一些从没有过的时光。
然后好好地,从容地,很不着急地慢慢决定,要不要渡过那条漆黑的冰河。
……
压着胸腔送进最后一口空气,厉珩抱起季斓冬,跑过半公里的雪路,很不好走,摔了几个跟头,夜幕已经降临。
厉珩抱着季斓冬跳上空急救车。
他把季斓冬轻轻放在急救担架上。
为了使用除颤仪,只好暂时松开那只还没捂暖和的手。
季斓冬的胸腔在电击下颤动,尖锐针头刺破皮肤,肾上腺素被注入身体,持续的心脏按压牵扯垂落的瘦削腕骨。
厉珩像台精准的、不具感情的机器,分毫不差地按照远程指导施救,心电图有了微弱的波动,厉珩抚摸季斓冬的头发,注视着氧气面罩下无知无觉的面孔。
天色变得更暗了。
风卷着雪呼啸,厉珩关上急救车的车厢门,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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