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点头一笑,如今说士农工商,但皇商却凌驾于农工之上,地位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低,凡是皇宫、朝廷等处所需之物皆是由皇商买办,上到砖瓦木石,下至胭脂花粉,统由户部管理,极为要紧,也因此,皇商容易牵扯进朝廷争端之中,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出了赵家老宅,将豆子送回家中,豆母见状,道:“这孩子,一早就吵着去你那里,怕是打扰你的清净了罢?”
豆子吃得满脸碎屑,扭头不理。
雪雁笑道:“我自己在家也冷清,豆子过去倒觉得热闹了些。”
告辞时,豆母送她出门,忙道:“才摘了西瓜,给你们装了一担,我见你们怕是无力挑过去,一会子叫豆子爹给你们送过去。”
人情都是有来有往,雪雁也不推辞,笑道:“都说今年西瓜好,我就等着吃嫂子家的了。”
豆母听了,反倒欢喜起来。
雪雁回到家,收拾出和送给赵家一样的东西去韩家,独宫花多了四支,纱罗各多一匹,韩家比赵家人多,韩青山夫妇,韩飞夫妇,并两个孙子孙媳妇,用的自然也多,且他们离韩家比赵家近,赵云和外祖父家情分比老宅深,雪雁自然也同韩家亲密了几分。
韩母见了她还没说话,便先笑起来,道:“云哥儿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雪雁坐在老太太的身边,将东西和韩飞之妻交代明白了,方笑道:“我们在西山买了几亩地,我不能过去,便由他去料理料理。”
一语未了,韩母已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随即又担忧起来,道:“你们什么时候又买的地?你们才成亲,家里也没剩多少银子了,买了地,日后可怎么花销?飞儿媳妇,一会子你将家里吃的用的收拾一些给他们两口子送去。”
韩飞之妻答应了一声。
雪雁忙安抚道:“家里还有钱呢,哪里就让外祖母和舅母费心了?买地用的是我陪嫁的银子,也是想着多些进项,留给后头总比几两银子强些。”
韩母顿时想起雪雁嫁妆之丰厚,微微放心,问道:“可是放在了云儿名下?不必交税。”
雪雁摇头道:“不曾放。”
韩母急了,道:“这是何故?托在云哥儿名下,你们不必交税,岂不是进项多些?”
雪雁道:“外祖母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原是个读书人,总有几分脾气。何况我们有十顷地是不交税的,并不在意这些,这回买的地交了税,虽说进项少了,可心里却觉得为国尽力了,他心里好受些,我见了也欢喜。”
韩母叹道:“真真两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天底下那么些读书人争着上进,为的还不是比庄稼人强的好处?秀才免除徭役,举人免除赋税,偏你们有了好处反不占。”
他们家的地都是放在赵云名下,每年能省下许多赋税。
雪雁淡淡一笑,人生中总有许多坚持,哪怕这些坚持在别人眼里不值一哂。
赵云回来后已经是两三日后了,总算将二十顷地都租出去了,因他们家收的租子比甄家少了一二成,故许多老佃户都愿意续租,最少也租了十几亩地,多则三五十亩,签了契约后,推选村长做了庄头,日后每年都将租子给他们送过去。
雪雁听完,亲自给他倒茶,笑道:“有劳举人老爷亲自跑一趟。”
赵云接过茶碗,道:“你我还分什么彼此?”
吃完茶,雪雁拿出一身月白实地纱的衣裳,道:“这两日给你做一身,你试试。”
赵云当即换上,处处熨帖,无不合身。
雪雁身上穿的也是月白纱衫,系着白绫裙子,一头乌压压地头发挽着发髻,没有戴丝毫首饰,只腕上戴着白玉镯子,两人相视一笑,索性坐在花阴下对弈。
小兰切了西瓜端上来,雪雁并没有吃,只拈着一枚黑子,思索片刻,落在棋盘上。雪雁陪着黛玉下了无数回,棋谱也记诵了许多,如今同赵云下却颇有几分吃力,每一落子,须得思索良久,以免一招之差,满盘皆输。
赵云虽知雪雁擅长此道,但是能与自己下得不相上下,还是吃了一惊。
雪雁同他下棋吃力,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在棋盘上厮杀得十分惨烈,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处处防守,一个出其不意,一个随机应变,花影落在两人脸上身上,却显出一种肃穆庄严的气势。
赵云并不敢掉以轻心,忽然见雪雁落下一子,猝不及防,立时还了一招,但是随即一怔,捡起被自己塞死的一片黑子,道:“你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雪雁诧异道:“你竟反应过来了?”
赵云摇头苦笑,道:“便是反应过来也晚了,落子无悔。”
雪雁等他捡完被杀的黑子,笑吟吟地落下一子,再过几招,果然吃掉赵云的半壁江山。
赵云早知自己必败无疑,倒也没有什么沮丧之色,将棋子分别捡收起来,道:“夫人棋艺高超,为夫甘拜下风,今天就由我来给夫人端茶倒水,鞍前马后。”
雪雁扑哧一笑,果然端坐原位,道:“那就沏茶来,沏好茶。”
赵云叫人拿来风炉,果然亲自烹茶,递了一杯给雪雁,道:“今儿你这棋下得怎么走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虽胜了,可也损失惨重。”
雪雁细细吃了一口茶,道:“既分胜负,总不能半点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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