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楚晋道,“我们就在大堂。”
二人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大堂中所有茶客的神情动作,也有利于他们搜集信息。
对桌是两个书生,满腔文腐之气,听夏听得没趣,恹恹地喝完了一整壶茶水。好不容易捱到那俩书生结账走人,没隔多久,旁边那桌又坐下来两个行客打扮的人,他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听夏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哎,听说没,过几日胥方要办画舫游河,就在边上的秋江。”
他的同伴道:“游河?这不是挺常见的吗。”
“不一样,这次阵仗可大的很。”
那人神色略显浮夸,“上头那几个大人物都要来,尤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听说这次就是他的主意。”
闻言,听夏不忍直视地回过头来,在他对面,“风头正盛的那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放凉的茶水,不置可否。
说话的两人没有注意他们的神色,继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此话怎讲?他为何选这小小的胥方城?”
听到同伴的问题,那人似乎一下来了精神,鬼鬼祟祟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从旁人那里听来个传闻,说那位其实暗地里跟燕陵反贼有所勾结,妄想复辟燕陵!别看他现如今掌的是大秦的权,之后这天下,保不准姓楚还是姓萧!”
他声音虽小,但楚晋和听夏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辨别起来毫无障碍。几乎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听夏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去看楚晋的表情。
后者手中把着茶盏,目光在浮浮沉沉的茶叶上停留一瞬,倏尔笑了。
听夏从这笑容中读出了三分冰冷的杀意,但却转瞬即逝,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即使如此,听夏还是下意识地坐直了一些,十分自觉地给楚晋倒茶。
这须臾的杀意自然没有影响到对桌那两人,他们仍无知无觉地说着话。
“怎么可能?”
同伴一脸惊疑不定,“再怎么说他也是曾经的旧秦世子,当今圣上嫡子,去帮敌国?疯了吗?”
那人奇道:“莫非你没听说过?”
“什么?”
“那位与燕陵的渊源啊!”
那人略微激动起来,“他还是旧秦世子时,可是在燕陵做了整整三年的……”
“锵”地一声,惊堂木一拍,余音绕梁,将他的后半句话淹没在回音中。
大堂内静了一静,随后众人纷纷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原本空置的讲古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身着蓝衣,手执纸扇,扇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柳字。
旁边有人低声交谈道:“竟然是名嘴柳成荫。”
此话引来有人点头赞许:“多少年未听他开口说上一回,今天可真是赶巧了。”
那名嘴柳成荫年逾耳顺,一旦站在讲古场上,却是神采奕奕,声如洪钟:“诸位看官,自柳某人做这行以来,已有四十余载。各位可能有所不知,柳某人祖籍便在胥方,自这城内转了几遭,倒想起了一些旧事。今个儿便说几回这胥方旧闻来给诸位听听。”
此言一出,台下掌声雷动,看得出这柳成荫在说书界的名声确实不小。
听夏来了几分兴致,余光瞥见楚晋正徐徐斟了一杯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柳成荫对众人的捧场很是满意,“唰”地一声收起折扇,正色道:“既如此,柳某人就从胥方建城讲起。”
“诸位皆知,胥方乃是燕陵古城,已有百年历史。但又可知,胥方这二字是如何得来?”
台下有人疑道:“不是因为那胥方城外有一处天然而成的石台,叫做胥方台吗?”
柳成荫笑而抚掌,摇头道:“是,也不是。无论是此城,还是石台,皆是因一人而得名。”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徐徐道来:“传闻数百年前,天下只有二国,毕国和渚国。为了争夺粮田城池,两国之间战火不断,足足对峙十年有余。”
“胥方,便是那时一位女子的名字。其母为渚国人,其父则是毕国人。两国开战之后,其父被召至军伍,胥方则随其母逃难到渚国一处小山庄内——”柳成荫指了指自己脚下土地,“便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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