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站在远处,橄榄色的外套,橙色的兜帽,和你上学时常穿的那件衣服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你遥不可及,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刚才叫你了,可是你不理我,索菲!我踉踉跄跄地跑着,突然脚底一飘,该死,鞋跟断了,我弯腰把它捡起来,塞进大衣口袋,继续向前,现在我的两只鞋底不一样高,跑起来一瘸一拐的。
风力逐渐加大,我确定自己听到了丹尼尔的叫喊,但我还是追着你跑,这一次,我绝对不能放走你。
来到老码头入口处的灯柱前,我气喘吁吁,你在哪?我困惑地环顾四周,你又消失了。
接着,我再次看到了你,你站在“请勿入内”的警示牌内侧,脚下就是老码头破旧的木板,我很想告诉你要小心,那些腐烂的木板十分危险,然后我才想起你已经死了,你在等我,我知道你想让我跟着你,所以我翻过警戒线,栅栏上的铁条刮破了我的大衣和胳膊,但我不在乎,我要跟你说话,我不再害怕了。我站在你面前,老码头在你身后向海中伸展,那座凉亭黑压压地矗立在不远的地方。
“索菲……?”
“你好,弗兰琪。”你轻声说,你的话在风声中断断续续,我觉得仿佛做梦一样,这一定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喝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醉?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和鬼魂说话。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觉得你知道。”你的声音与我的记忆不符,我有点迷糊,必须重新组织自己的思维,于是我眨了几下眼,你仍然站在那里,异乎寻常地真实,绝非虚假的幻象。
“弗兰琪?”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猛然回头,看到丹尼尔站在我身后,他也爬过了栅栏,“你不应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你!”我叫道,拨开掉进眼睛里的头发,“你一直在骗我,是你送的匿名信吗?到底怎么回事,丹尼尔?”
他缓缓向我走来,伸出手,仿佛正在接近一匹疯马。“我可以解释一切,拜托,跟我来,这里很危险……”
“我是不会跟着你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是你在报摊上把那份报纸给简的吧?”
这时,你向前跨了一步,我发现你手里拿着东西:一个粉红条纹封面的笔记本,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破旧不堪,那是你的日记,我记得那本日记,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甚至包括来我家过夜的时候,睡觉时,你把它放在枕头下面。
丹尼尔转过去看着你,我呆住了,原来他也能看到你,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我们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说,“我们有证据,比如这本日记。”你的声音和以前不同了,当你靠近时,我注意到你的眼睛不是灰色的,而是蓝的,耀眼、锐利的海军蓝,我熟悉这双眼睛。
“你能看见她吗?”我向丹尼尔大喊,“你能看见索菲吗?”
丹尼尔无视了我的问题。“弗兰琪……听我说,你不必再假装了。”
“你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离奇的梦。
“我知道你杀了索菲,你杀了我妹妹。”
“别开玩笑了!”我大喊,“怎么可能是我?你怎么解释那些匿名信?它们是莱昂写的。还有狗牌?他知道杰森的事!他想要伤害我,索菲很可能就是他杀的,我一回来就想要告诉你的……我一直想要告诉你……”
丹尼尔怀疑地盯着我,盯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说得没错,我没有必要再假装了。
这个世界上既有好人也有坏人,索芙,有时候也有我这样的人,我不认为我是坏人,我只是做了一些坏事而已。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独自背负你死亡的秘密十八年。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直到事情过去了许多年之后,我的感觉才稍微好受了一点,但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从来不曾停止内疚,索芙。我向来擅长分类,所以我会把我对你做的事归拢进同一个盒子里,然后把它埋在我的脑海深处,直到你哥哥打到伦敦去的那个电话把它发掘出来为止。
这就是我回到奥德克里夫之后言行如此谨慎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杀人犯在作案之后,如果不想暴露的话,最好不要再回到犯罪现场去,然而我不能让丹尼尔一个人搞调查,我需要通过散布烟幕弹来分散他的注意力,阻止他发现真相,而且,没有尸体就没有证据,我不认为他们会从一只脚上发现多少东西,我还以为丹尼尔看到你的遗骸之后会死心,不再追查下去。当然,即便他继续追查,我希望他会怀疑莱昂,但没有任何证据,他永远不会这样做。我收到的那些匿名信简直犹如天助,因为它们给我机会指责莱昂,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告诉你哥哥杰森是怎么死的,顺理成章地推出莱昂杀人的动机。狗牌是我寄给自己的,只是为了巩固丹尼尔的印象,以防丹尼尔怀疑匿名信与莱昂替杰森报仇无关。
我曾经怀疑寄匿名信的人真的知道我与你的死有关,但我告诉自己,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做过什么。
丹尼尔除外。
“你一直都知道吗?”我问他,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惊奇。
他缓缓点头。
“你为什么要寄匿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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