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用“阳”作为城市地域名字似乎是个现象了。贵阳,那是省会了——仅就河南,你数数看:洛阳、濮阳、信阳、南阳,加上县城那就多了去了。我老家在山西,生我的地是南李家庄,李家庄在哪?昔阳。
为什么会是这样,有个说法“山南水北谓之阳”,这些城市都依势建在山下河边。怎的“阳”就这么多?这里头可能有堪舆学方面的原因。风水、风水,人们就讲究这个“风”还有“水”。住在山南有傍势形胜之利。靠着河可方便汲取饮用,这就好活了。实际上即使不叫“阳”的地儿,大至都市,小至村落,必须有水源,源源不绝的水供应,或河、或湖、或泽、或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土水土,水在前头。总之没水难办。
然而我们现在发现水少了,能够用“滔滔”二字的河,从大流域上说,似乎只剩下了一条长江。而长江的流量也在逐时递减。有时居然也会有水荒危机。冬天乘火车北去,过了黄河,一直到北京,中间过多少河?统统是干的。干得涓滴全无,长满了灌木沙棘的河滩上没有一线之流。旋风裹着沙尘在广袤又荒凉的河滩河床上野树丛莽中扫荡,凄凉景观颇是令人心怵胆寒。这与西部沙漠景象相比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是怎么回事?我曾与几位水文行家聊过。从大循环角度,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喝了水,还要尿出来。工业用了水还要排出来。蒸发掉,到天上还会变成云,再下雨回到地上。这地上怎会缺水?但实际上它就是缺水,而且愈来愈缺。依我躺在床上的胡思乱想,很可能的原因是我们采地下水太多了。工农业用水,采了地下水的储水,老天爷来不及补充就采了用了排放流失去了。地下水位低,河里水慢慢往下渗。到处的大地也往下渗水。上头就沙漠化。我不是科学家,这个想头也许很愚蠢。愚蠢归愚蠢,是我的私人问题,水越来越少却是天下公事。靠限制用水或提高水价来解决水的问题似乎是更愚蠢一点。不知怎的,我每见新闻媒体夸说某某地儿发现地下水,如何怎样开发利用,总会有一种不祥预感,我们非把这些水用干,然后再渴死子孙吗?
再往前推几十年,我们似乎不缺水。我小时在栾川,那是山城,记忆里到处是山溪小河,后迁陕县,除了冬天冰封大河,一城人都伴在黄河的闷啸声中安然人梦;又到洛阳,洛阳人有“邙山跳”(意谓夜观邙山,起伏不定的山峦似乎在跳动)、“洛河哭”(洛河终年都呜咽着)——音无哀乐那也只是旧时代人们心景的“灵照”。现在再看洛河,我看有点欲哭无泪罢。洛阳人把它聚起来,成了湖,这当然也挺好,但却是没有办法的事,看起来是“浩浩荡荡”的,其实是人工的,缺水就只能这样。龙门伊阙的大湿地也没了,“治理”没了,1958年那里曾打到过几百斤重的鱼,现在有吗?
河流缺水,湿地干涸,地下水大量采失,这是很严重的民族生存问题。我有几个傻想头,能否加强工业污水的循环利用研究。一利用,再利用,三利用,四利用……利用到不能利用再排放处理?能否人力多造湿地,人工湖泊,屯集天雨等等,工业污水用多少地下水,能否用雨水重新注入还给地下?保有陆地水存量,各城各地理事的都用心操办这事,也就颇有可观。在长江黄河源地及那条件适合的地方营造大泽,广植草树,保有源地水量充沛?
这当然很需要花钱,问题是,现在我们省了这笔钱,将来儿孙有钱也买不到水。
《夸父追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那是寓言,我觉得也可用作“预言”来警示我们民族。要知道,渴,是件很难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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