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当初为什么选择北京,第一是因为北京离家很远,城市很大,没有人会认得我;第二,据说北京的女孩儿很漂亮;第三……好像没有什么“第三”了。
我来北京的惟一的直接诱因就是:那天早上我还没起床,电视早间新闻里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用一非常熟悉的腔调告诉我们一件十分沉痛的事:“我们伟大的革命家、军事家、政治家、思想家……邓小平同志……逝世……”
我一跃而起,穿着三角裤就跑到了电视前。电视里有一个慈祥的老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平静、安详、意蕴深长……
在这个慈祥的老人的背后,我又一次看到了天安门,看到了红旗升,看到了红旗下的北京街头,穿梭的车辆、来往的人流……
我要去北京!
——这个念头就在那一瞬间定格了。
全家人对于我的突然决定反应不一。妈妈舍不得我走很不情愿但没有表示反对,父亲支持、姐姐无所谓。做了一天的简单准备工作之后,第二天,我就背着行囊上路了。
凌晨四点多,我下了火车。
走出西客站大门,一阵凛烈的寒风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寒战。此时的北京依然春寒料峭。
几个的士司机热哄哄地围上来,嘘寒问暖。我避开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掏出已经看了无数次的北京市区图,就着光线微弱的路灯仔细地翻看。
六点半,在苦苦挨过两个钟头之后,我坐上了第一班公共汽车。
我要去一个叫作“上林公司”的地方。那里有我以前的一个哥们儿,外号叫老鼠,高中同学,原先人瘦得像麻杆儿,个子又小,下巴尖尖的,真的和老鼠很神似。他后来辍学流浪到了北京,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据电话里他讲混得还不错,昨天来之前我们又通了电话,他满口应承,说解决十天八天吃住问题小意思。
“朋友嘛,是不是?”他一向这么义气,让人感动。
这样想着,我一路走,一路问,一路匆匆忙忙,临近中午,我找到了那里。
这已经是郊区了。周围已经没有了繁华都市里那种特有的拥挤和喧嚣,呈现出来的有一点田园牧歌式的感觉。
它门面不大,但横在上面的一块硕大的、装饰很豪华的木制匾牌却让人不敢小觑:“国内贸易部上林卫生洁具贸易有限公司”,十几个烫金大字闪闪发亮,让人联想到权力和钞票。
里面空间很小,加上到处堆放的存货及杂七杂八的物什,更加显得拥挤不堪。在一堆白晃晃的便池中间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正将眼睛埋在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里面。
“他走了!”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离开杂志,一副异常专注的表情。
“是的,走了!昨天早上!”顿了一下,听我这边毫无动静,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平静地补充道:“他是这里的一名推销员,自己没本事,卖不了货,养活不了自己,就走了,回老家去了……”
()免费电子书下载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起过有位朋友要来找他?”我仿佛一个跌落悬崖的人,身体腾空,一只拼命抓住崖边的一小撮枯草——它是我惟一的一线可以活命的希望。
然而很不幸,那撮枯草也就在那一瞬间崩溃了——
“没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房子的。只记得在走之前我语无伦次,说了很多话,问了很多问题,直到那女人显得极不耐烦地向我连连挥手。最后我用尽全身力气弯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去。
长长的马路,我一个人走。
路很宽,开阔而平坦,行人稀少,车流量很大,方的圆的流线型的五颜六色的汽车来往穿梭让我感到脑袋有些发晕,像喝多了酒。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北京边缘(2)
我以前也经常喝醉酒。记得有一次,喝了十几瓶啤酒之后的我驾着我的川崎250与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撞在一起。我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嘴里咸咸的,有一种飘呀飘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了多久,走了多少路,只是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两条腿开始肿胀、发木,手里拉着的行李变得越来越沉,像执拗的牲口一样死死的往后拖,一步也不愿往前走。
没有想过坐车,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我像一艘年久失修的驳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遗弃在海面上,风大浪大,我无力挣扎。周围任何一种力量都在左右我的方向。
我要到哪里去呢?
肚子在隐隐作痛。是饿了,我已经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前面不远处有家餐厅,门楣上霓红灯已经亮了起来,猩红色的,闪烁着诱惑。又一家餐厅向我走来,更加宏大光鲜的门脸儿,更为诱人的色彩,门口停着漂亮的汽车,周围游荡着花枝招展的女人,脸上、身上一闪一闪、放射出来斑斓的斑驳的亮点。
不知为什么,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我的记忆深处,“北京”两个字的含义就是一家又一家的餐厅,光鲜的门脸儿、斑驳的色彩、诱人的气味、漂亮的轿车、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影像时常会突然浮现出来,并且交叠在一起,参差混乱,像一团窝在一起的麻绳;偶尔它们也会骚动起来,相互侵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饭店里被堆放在一个筐里的纠缠不清嗤嗤嚣叫的蛇。
再或者,就像一片森林,一片动荡不安的郁郁葱葱的隐藏着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