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贵荣住的是前朝老宅,宅院很大,看门的杂役领着他走过好几重院落才来到他的居室前。守在门口的听差见人到了,忙入内通报,只听里面有声音道:&ldo;快请进来。&rdo;
他走进室内,只见洪贵荣正歪在烟塌上吸烟,旁边一个俏丽的年轻女子,穿着秀折枝红梅软缎紧身旗袍,烫着短发,正在为他烧烟,他不敢多看,只是恭谨的冲着烟塌一躬身,叫了声洪爷,难为他那么大的肚子,哈起腰来竟也是轻松自如。
洪贵荣嘴里正吸着烟,腾出一只手示意他坐。他转身寻视了一周,身后是两排京式的花梨木桌椅,他默默的拣了一把椅子坐下。
洪贵荣吸好了烟,将一盏沏得酽酽的茶送了下去,压住了烟气,遂起身对梁兴道:&ldo;你近几月来生意似乎清淡了些,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不必拘束,啊?&rdo;他六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深灰色绸缎长袍,右手腕上挂着一大串小叶紫檀木的串珠,手里拨动着珠子坐到他的身边来。
&ldo;是,洪爷,这几个月赌场这边确实受的冲击不小,福锡路那边新开了家赌场,这个您也知道,规模大不说,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赌客赌了钱后,还可以白嫖,抢走了我们不少的生意。&rdo;他肚子里画着圈,心想,果然是因为近来上缴的抽头少了。
&ldo;这一点你得跟飞虎帮学学,他最近不是在赌场弄了几个吸烟间,还弄来了两个洋妞给赌客装烟嘛!我看那两个洋妞就不错。有时候抢生意不能光靠武力,也得动动脑子,搞点新鲜花样嘛。&rdo;
&ldo;是,洪爷教训得是!&rdo;这时,之前为洪贵荣烧烟的那个女子端了两杯茶走进来,那窄腰肥臀从梁兴眼前晃过,勾着他实在没忍住,接过茶盏时有意无意碰了一下她青葱一般的手指,目光在她细皮嫩肉的脸上打了一圈,的确是个美人!他想吃的还没到嘴,正火大呢,这一眼不禁瞧得他神魂荡漾起来。
洪贵荣看在眼里,直言道:&ldo;怎么样?喜欢吗?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将她送给你。&rdo;
梁兴听闻此言吓得立时变了脸色,为自己的举止轻浮招至不满而感到害怕,却听洪贵荣继续道:&ldo;你别多心,我说的是真的。&rdo;
因见他说得诚恳,表情认真,他提起的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ldo;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您的爱物,我怎能掠美呢。&rdo;
他微微一笑,满面慈祥,那笑容会让人产生一瞬的错觉,觉得他就是这么一个慈爱的人。&ldo;她不是我的什么人,你放心好了,你只说你喜不喜欢她就是了。&rdo;
&ldo;这……这……&rdo;他犹疑着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洪贵荣唤道:&ldo;嫣儿,过来,见过梁爷,记住,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rdo;
那嫣儿听话的来到梁兴面前,埋首对他福了一福,叫了声梁爷。梁兴尴尬的哼了哼,不置可否。洪贵荣又道:&ldo;她人长的不错,烟烧得更不错,而最主要的是――底子清楚。&rdo;
&ldo;底子清楚?这是何意?还请洪爷不吝赐教。&rdo;
&ldo;女人固然是好东西,可有时,你不够警醒,她也会为你带来灭顶之灾。就譬如说我,我前几年招惹了一个当红的戏子,名叫栾玉清的,后来才知道她是富大帅的大公子看上的女人,因为这事,我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我说,你要招惹什么女人,可一定要先摸清她的底子,否则,说不准触怒了哪为位神佛,还不自知呢。&rdo;他炯亮的眼睛睨了他一眼,端起茶来自饮,嘴角眼梢的笑纹里藏着深意。
一道电光火石在脑中闪过,梁兴骤然明白过来,这才是他今天能够坐在这里的重点。他僵在那里,良久才回过神来,声气低微,小心翼翼的问道:&ldo;晚生向您请教一个人――吟啸园的小凤春,不知她可有什么背景没有?&rdo;
&ldo;这个人嘛,你算是问着了,她可是大有来历了……&rdo;他挺着胸脯,闲适的一颗一颗拨着手里的珠子。
果然不出所料,他心底瞬间腾起无尽的失落:&ldo;斗胆问一句,这人是谁?&rdo;
他如泰山般稳稳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瞧上了好一阵儿,嘴唇微启,缓慢的淡淡吐出几个字:&ldo;房家老六,房峙祖。&rdo;
他如一大堆肉泥瘫在了椅子上,前胸后背湿腻腻的,连额角都渗出了汗珠,再一想到洪贵荣同房家的关系,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神色仓惶,连忙起身告辞。洪贵荣见话已经说到了火候,便说了一句:&ldo;不送。&rdo;
梁兴一回到家,立刻吩咐下去:&ldo;将那个女人收拾停当,送回去!&rdo;他呷了一大口茶,软软的窝在椅子里。
那个手下的一时没听明白,怔愣的杵着,分析着他的意思。
&ldo;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戏子给我送回去,打哪来送哪去!&rdo;
手下的这才笃定了他的意思,答了声是,转身而去,却又被他叫住了:&ldo;多派几个人跟着,路上不要有什么闪失,周周全全的送到家里去,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摘了你的脑袋!&rdo;
………………
房峙祖周到的为查尔和小凤春打点好了一切,买好了船票,驱车亲自送他们去码头,像是一位情深义重的老友,真可谓是无微不至。小凤春是初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不时拿眼睛偷瞄着他,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此时心情甚好,满面春风,意气飞扬,举手投足间,满是一副倨傲自负的气度,她想,无论什么样的女人见了,都会禁不住为之芳心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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