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荀一向有择席的毛病,到晚间,就会经常一个人在外面赏月。这一日,她倚着壁角正自无聊,忽见远处一个人影朝她这边匆匆而来。她借着月色仔细一瞧,却是那个叫栾凤的保育工。她一边扣着敞着的短袄扣子,一边行色匆匆而过。在经过她身边时,才发现她在那里,怵然一惊,险些喊叫出声,最后却不发一言,双手掩紧衣衫,仓皇而去。
芷荀心下疑惑,她们虽说不熟,可也是认得的,何以见面连声招呼不打?再细一回想她方才的形容神态,恐怕这其中必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衷,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就不去理会她了。
第二天中饭时,大餐间里一则新闻隐隐报了出来。
大餐间是福利院提供给雇佣工们的进餐之所,由于此时福利院尚未建完,那些工匠们也都在此用餐。
宽敞的大房间里摆满了条桌条凳,用餐时,工匠们和女人们自然左右分开,各居一侧。
这天,工地上的男人们都似捡到宝一般,兴奋异常。
&ldo;吕柏顺,你好手段啊!这才多长时间,你便勾搭上了。用得什么招数,也教教我们嘛‐‐啊哈哈……&rdo;一个工匠对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面貌清俊,却略显消瘦的工匠打趣着。
另一个工匠跳出来,破锣似的大嗓门嚷道:&ldo;只可惜我一时眼拙,没瞧清楚那女人的模样,就被她溜走了,哎!也不知道是哪一个?&rdo;说完,有意无意地向她们这群女人扫了一眼。众人又是一阵哄闹。
又一个工匠戏谑道:&ldo;怪只怪你不该吼出来,你那大嗓门,若是把我们吕兄弟吓出毛病可如何是好?若换了我,我就悄悄的等在一边,等他们弄完了,再一把擒住那个女的,这样岂不好?&rdo;说得大家又是一阵起哄。
芷荀瞧着那个叫吕柏顺的,他大约和自己一般年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拼命的扒完了碗里的饭,便在众人的逼视之下,逃也似的溜出大餐间。
芷荀通过大家的议论,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昨夜,那个叫吕柏顺的工匠与一女子在尚未建完的工地上私会,当时他们两人正如胶似漆,行至最欢处,却被半夜出来小解的那个大嗓门发现。他远远的一声断喝,那女子机智得很,抓起搭在一旁的衣衫,掩着脸,逃脱了,只吕柏顺被拿住了。
芷荀脑际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不觉向栾凤看去,昨晚她衣衫不整,神色仓惶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浮现。栾凤与她目光一触,被电到似的立时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她。芷荀不需要再去探究,心中已豁然明了。
吕柏顺离开大餐间后,女人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ldo;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娼妇,干了这样现眼的事,害得我们跟着吃瓜烙!&rdo;一个保育工嗔恼道。
&ldo;可不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个会大老远的半夜三更来与他私会,再笨的人也想得明白,这个人,就在我们当中!&rdo;另一个道。
&ldo;这娼妇!狐狸精!可真是害死我们了!&rdo;又一个插言道,接着又扯着嗓子喊起来:&ldo;是谁谁就赶紧认了吧,免得大家跟着受牵累!&rdo;
接着便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变着法的咒骂,仿佛这是一种变相的赌咒发誓,谁不参与,便有嫌疑,芷荀瞧见栾凤也在随声附和着。
芷荀蹙了眉,那些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她对于她们的这种恶劣行径不屑一顾,恐怕在场的女人中,只她没有参与谩骂。她向来不喜干涉别人的私事,更不喜与一群粗俗泼妇为伍,吃罢了饭,礼貌地向她们打过招呼后,匆匆离开大餐间。
女人们对于这位江小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各持己见,却都没有去妄加议论言语。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那件桃色新闻已失去了它起初的魅力,在人们的心头淡去。
天气逐渐酷热起来,男人们即便赤着膀子上工,也还是一身的臭汗。吃过晚饭,男人们都到用破木板搭建的&ldo;浴间&rdo;里去洗澡。吕柏顺因为去的晚,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他便端着个大木盆,来到灶披间后头不远处的另一处&ldo;浴间&rdo;。因为这边离一处水塘很近,杂草树木又多,因此有很多蚊虫萦绕,没有人愿意来这边洗。
吕柏顺到那里去,会经过一重小院,此刻,女人们大都在这个院子里浆洗衣物。吕柏顺走过时,还是没忍住用目光收寻栾凤的踪影。栾凤一见他经过此处,立时垂下头去继续浆洗手中的衣物,这一幕,堪堪落在了芷荀眼里。直至吕柏顺离开院子,栾凤也没有瞧他一眼,而是与大家一样,边洗物边闲话玩笑。
不多时,忽然一阵恐怖的吼声传来,&ldo;毒蛇!有毒蛇!快来人啊!有毒蛇!&rdo;
女人们皆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细听,那分明是吕柏顺的声音。近日来大家一直都很关注他,对于他的声音已不再陌生。
&ldo;快来人啊!有毒蛇!救命啊!&rdo;那声音已现嘶哑,已是极度的惊惧。
一时之间,女人们都停了手里的活。想来,吕柏顺是被突如其来的毒蛇逼在了那狭窄的浴间里,如果可以逃得出来,即使此刻赤身裸体,他也不会顾忌这个了。
而此时,男人都在离这较远的浴间洗澡,在场一个男人也没有,女人们面面相觑。
&ldo;谁去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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