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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那么快地挂掉这个电话。外边风声一阵一阵,时不时夹杂着路边的花盆被吹翻,被风拖拽在地上的声音。面前的电脑亮着,冷白的屏幕。桌上的热咖啡已经失去了温度,或许只有放在耳边的这只手机,能够带给人一些温暖的慰藉。
程烨然温声道:“没关系,这办公室里大部分人也没怎么认真工作。”
他环视了一阵四周。霍夫曼正颇为烦躁地敲键盘,时不时拿出手机摆弄一下。海莉对着窗外的景色不知拍了多少照片,手下打字打得飞快,时不时调开天气预报看一看,然后跟身边人抱怨:“未来全都是暴雨预警,这天气是疯了吧!”
他把视线收回来,继续小声说:“我看领导也有点着急了,或许今晚提前下班有望。”
许知蕴低低地应了一声。
“注意安全。”她深吸一口气,“要是下大暴雨,你就别着急回来了……躲雨要紧。”
“哎,知道了。”
许知蕴最终还是挂掉了电话。如果她不主动挂断,她知道程烨然会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她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关掉电脑,合上词典。客厅里的电视被她打开了,调到了气象台。外边的风声更加大了,她在家里走了一圈,检查有什么遗漏。她又摁开两个充电宝,看见电量是百分之百,总算放下心来。
做完这一切,她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钟。
……但愿什么都不要发生。
但这份希望终究是落空了。
四点半,一阵刺眼的紫色闪电划破天空,几乎刺痛了人的眼皮。紧接而来的就是“轰——”的一声,仿佛能够毁天灭地的惊雷。许知蕴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倾盆大雨落下,只需要一瞬间。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暴雨。它降下来,就如同从天而降一扇坚不可摧的铁幕,将整个世界都倒扣在了其中。透过雨,她甚至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只能看见一片片树木统一朝一个方向弯下腰去,它们的叶子在狂风骤雨中颤抖着。
原来风真的是有形状的。
许知蕴忽然无端地想,幸好已经过了广玉兰开花的时节。不然,这些花朵几秒钟之内就会归为尘土。
窗户发出更激烈的“哐哐”声,远处的灯光变得模糊。过了一阵,许知蕴仿佛听见了什么巨大的东西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她打开手机,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不是给这个发消息,就是给那个发消息。业主群里说,刚刚掉下来的东西,是某位商户挂在二楼的广告牌。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撕裂了金属。
许知蕴也在发消息。
她给在本城的朋友发,给程烨然发,在自己和许父许母的三人小群里发,给陈美芝发。这个时候,人们似乎都在手机里边,同身边的人取得联系。许父许母说,家里很安全,让她不要担心。陈美芝说,这里好着呢,雨势还没有那么大。程烨然说,不要担心,雨会变小的,一旦变小了,他就回去。
许知蕴点点头。末了她忽然意识到,程烨然不在她面前,是看不见她点头的。又连忙回了个消息过去。
客厅有巨大的落地窗,她没有去客厅,而是呆在书房。她看着外边的天,黑得如同打泼的墨水,晕染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狭小的缝隙。时不时掠过刺眼的闪电,响过雷声,然后雨势又变得更大,仿佛无休无止,仿佛要将地面打穿。
她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家的窗户碎掉的声音。窗户从高高的阳台上掉下来,摔在地上,一阵脆响。每一声脆响,都是一片细小的玻璃碎屑。
在往常,许知蕴很喜欢雨天的时候窝在家里看书。但现在的情况,她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她一遍遍地刷着社交媒体,看台风的经过路线,把它放大,看看到底会经过哪一片区域。信号闪动着,一下子变成微弱的二格,一下又升回三格或满格。许知蕴在内心暗暗祈祷,wifi信号一定不要断掉。
她注视着外边的雨势,看着它一会大一会小,看着外边的树木,这一阵风后,又有那么几棵倒在地上,永远也不会醒来。她看见有那么几件衣服,颇为滑稽地在空中飘来飘去。窗户、铁板、空调外机……她觉得时间实在过得很慢,她多么希望这阵风雨能够过去。
但现在只不过是晚上六点钟。
许知蕴将厨房里放着的饼干吃完了。她给程烨然发消息,想问他吃饭了没有,但却发现消息发出去的速度变慢了。那个象征缓冲的圆圈一圈圈地转着,转得人心焦。
接收消息的速度也变慢了,从她发出去到程烨然回复,短短两条消息,竟然用了五分钟。程烨然说他吃了公司提供的面包,这个时候雨小了,正和同事们商量怎么回去。许知蕴想告诉他,实在回不了,就不要回了。但她的这条消息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
wifi信号没有了。
她切换了移动数据,但发现移动数据也是一样地慢。那条消息转了整整三分钟,最后留下来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昭示着信号的全面消失。
许知蕴忽然害怕起来。
她握着手机,想着究竟要不要给程烨然打电话。她迫切地想听到他的声音,了解他的情况,但又担心自己这一通贸然的电话会打扰他。他在开车吗?在着急地躲雨吗?究竟还停留在公司,还是在回家的路上?
许知蕴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拨通了他的号码。
等待总是漫长的。
几乎是接通的一瞬间,许知蕴就急急忙忙地开口:“程烨然,程烨然?听得到吗?你在哪里?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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