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我在用我的世界吞噬你们。”
华完全听不懂了“吞噬?加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不知道。”乌罗笑了起来,他伸手拍拍华的脑袋,“当我们受伤的时候,大脑有头骨保护,心肺有肋骨保护。”
他指向自己的头,还有自己的胸膛,那底下是坚韧的白骨,隐藏在皮囊之后,保护着血流跟内脏,使得人在脆弱的同时,可以变得非常坚强。
“可是思想没有任何东西保护,除非你已经有很成熟的想法了,你已经有自己的世界了,你的思想有一道屏障,不会轻易被外力改变。”
“屏障?”华理解着,“像是巫这样吗?”
乌罗这次没有说话,他靠在门边,听着大家在谈论往日的英勇,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多本性都是倾慕强者的,生死向来是人间的头等大事,比起絮絮叨叨听那些纺织与制作,自然还是狩猎来得更震撼人心一些。
往日大家对孩子们说的猎兽是一回事,粗糙简单,如今被打开新思路后,他们便着重地去说野兽的弱点,那些狩猎的场景顷刻间变得立体且血淋淋了起来。如果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们便以自己的身体为基础,试图去寻找相契合的地方,手脚等同四肢,腰肚脖子跟头尽都相同。
他们全无避讳,将野蛮与文明编织成一首长歌。
华低头想了想,他忽然问道“巫,你这样的人可以去更大的部落,就算以前只有我们,可是集市日的时候,你其实能去七糠那样的部落,他们的巫还没有你厉害,不是吗?”
人对部落当然是很有感情的,只不过交换也是习以为常的事,华看着乌罗,很是平静地说道“七糠比我们现在要厉害得多,他们还会驯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到哪儿都变不了这样的道理。
“你很希望我走吗?”
“不是,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留下来。”华摇摇头道,“就算是我们原来的部落,他们也不会让厉害的巫离开,最好的最陶器的人都还会留下来,让其他人走出去。”
华轻声道“我知道,厉害的那些巫,也不喜欢小的部落,他们想留在最好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落脚点,而这个落脚点已经找到了。”
“其他的,我可以自己争取。”
第85章
交流会被琥珀决定七日一次,就如同往常决定奖励时一样。
那间大屋子最后还是被琥珀定成了会议厅,平日尽可能空着,好让她储放跟保存东西,于是决定再修一间小一些的住房,为此部落里大兴土木拆掉了一面木墙,蜿蜿蜒蜒地往外延伸开来。这项工程就远比平日里的活要大了,乌罗没有帮他们分配,而是让琥珀自己来决策,只提点了些需要注意的细节。
刚开始造墙的时候,琥珀只需要听乌罗的说法往哪儿修就足够了,乍一接下重任还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很快,大家就习惯了分工合作,要是自己的活做完,就去帮助活计更重或是比较劳累的那些人。
这一天晚上有极光,将月光都遮掩了过去,乌罗爬上屋顶抬头看着星空。
这不太像是乌罗记忆里的极光,说流星雨也勉强,只是许多星星忽然被光芒连接起来,散发出本身的华彩来,形状与色彩各不相同,似流星雨般被拉扯着消散,也略有些连成一束,风驰电掣地失了踪影。
那些柔和明亮的光,一瞬间失去了色彩,又重归成一小颗闪亮的光点,成为平庸无奇的星星。
极光应当是在南北极才有的东西,乌罗只去看过一次,当天晚上本打算老老实实坐在营地里,结果被同行的朋友拽起,坐在车上迎着冷风追光,他们几乎不舍得眨眼,怕错失肉眼能见到的景象,冷风如刀一般剐过脸颊,被冻得瑟瑟发抖,甚至隐约间能够听见洋流不耐烦的低吼声。
最终云雾散开,众人看见那条星云般的光带降落下来,乌罗走下去,雪没过他的鞋子,他仰头凝望星空,那条如雾又如纱的绿色飘带蔓延下来,无数颗星辰点缀其中,将它织成鲜亮的鲛绡。
乌罗迎接它到来,静静目送它远去。
那个夜晚似乎很短,又漫长到不可思议,直至此刻,乌罗仍能清晰地想起当晚所有人的笑容,风里冰雪的气味,厚实的棉衣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他自己的手仍是柔软而温暖的,抚摸在冰冷的脸上,像是温热的水流。
辰顺着没被搬走的梯子爬上来,他的本子早就画完了,现在正挤在小角落里密密麻麻地画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正反面都可以写,不愿意给这本本子留下一点余地。
“我的家……我的部落也有这样的东西。”乌罗平淡地开口道,他没有看向辰,只是感觉到了有个人爬上来,不知怎么,他现在对当时的阎忽然有了同感,与信任与否无关,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诉,“跟这样的不太一样,它们很宏大,不过没有这么灵活。”
辰是个实诚孩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心思,他上来是带着学术性的疑问,便老老实实地询问道“巫,今天的光也要画下来吗?”
“可以。”乌罗简洁地回答他,又不是个正常的回答,巫者没说别的,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边缘刚打出雏形的房子还有简易扩充的木墙,许多大树被连根拔起,木墙突兀绕了个弯,与其他树墙紧密联系在一起,单单只看眼前,便粗略有了村寨的大概雏形,可实际上离村庄还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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