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将卡带拿出来随意放在矮几上,用一张硬卡纸细细地顺着盒内侧面继续拨弄。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盒子里又掀起一层薄木板来——原来盒子内部还有个夹层。
但是,纯粹看得很清楚,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刘淇奥轻轻一皱眉,随即无奈笑道:“看来我猜得没错,总有人比我更快一步。”
他将盒子倒过来晃了晃——当然什么都倒不出来。
木盒又被放在矮几上,刘淇奥望着它,一时有些出神。
纯粹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问道:“淇奥哥,这里面原本应该放着什么?”
刘淇奥轻轻一摇头:“不清楚。当时还没来得及看,盒子就被收走了。不过,纯粹,今后你得小心点儿。”
“为什么?”
“因为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刘淇奥黑漆漆的眼睛看过来,纯粹一时有些发毛。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刘淇奥顿了顿,轻轻叹口气,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说道:“所谓亲子鉴定,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不敢造假——但是,任何事情只要有人的参与,就会存在操作空间。威胁,利诱……手段很多。甚至包括你的容貌和记忆——”
纯粹几乎屏住了呼吸。
“假如我要包装出一个【叶纯粹】,我会从她的婴儿时期开始行动。”刘淇奥说:“没有任何医生会告诉你婴儿的骨头多么柔软,多么便于塑形。因为这不安全、不人道,但对于想要操作的人来说,这是再方便不过的做法。至于母亲的形象……”他又看向她:“孩童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只需营造出大体范围和轮廓,加之刻意引导,制造一个记忆中的叶怀素并不是件难事。”
屋里安静得要命,只有风轻轻吹动宣纸的声音。
“为什么…”纯粹觉得十分荒唐:“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刘淇奥重新看向那个盒子:“这里曾经存在的东西或许能说明理由。”
“淇奥哥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嘲般笑一声:“说出来就更荒唐了,我很相信我的直觉。”
纯粹觉得自己的手指凉透了。
但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性格内敛,又胆小又容易害羞,可是她并不笨。甚至在某些常人会慌乱的时候,反而更能迅速冷静下来。
比如现在,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刘淇奥的身份。
养子的养子,这个身份固然十分尴尬;可正因为尴尬,此时才不得不令人多想:刘淇奥为什么能够以这个身份时常出现在体弱多病的叶良辰身边?
那样娇里娇气的少爷,身边的人应该防之又防才对,为什么姥爷(包括陆妈)会默许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的【外人】出现在良辰周围?
“淇奥哥。”纯粹轻轻叫他,刘淇奥偏头看过来。
“如果我是假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才是妈…叶怀素的亲生孩子?”
刘淇奥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目光讶异一瞬,很快笑了:“你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我是,那就万事大吉了——可惜我不是。”他耸耸肩:“该调查的事情都调查过,结果就是,我只是刘淇奥而已。”
纯粹咬了咬唇,泪水再度涌出来。
“淇奥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问:“你最终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淇奥将卡带放回木盒,盖子轻轻落了锁,重新发出“咔嗒”一声响。
“只是做好这个身份该做的事。”刘淇奥说:“如果你一无所知,真发生什么事情难免波及到这里。所以,未雨绸缪,大家都有个准备,将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我们这番谈话本不该这么早发生,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隐瞒也就没什么意思。”说罢,他站起身来:“好,你再稍坐坐,我去地下室拿录音带。”
“淇奥哥…”纯粹叫住他,眼圈里还含着泪,声音有些发颤,但异常坚决:“姥爷家不是我自己想要来的,这个身份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从小、就叫叶纯粹…没想过要当千金小姐……是小舅舅找到我,大家都说我是,我才认为我是……”她难堪地用手遮住脸,但遮不住流淌的泪。她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在慢慢发热。“与其真有那么一天,因为我是假的而被赶出去…不如我自己走……”抑制不住的抽泣声:“我要回去,我想自己回去……”
刘淇奥在抽噎声中一时没做反应。
大约沉默了半分多钟,等到抽泣声渐渐弱下去,他才往常一样拍拍纯粹的头:“也许你觉得这样很有骨气。”他说:“但这样做并不明智,纯粹。”
纯粹不敢抬头,朦胧中看见眼泪滴在自己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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