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十一;久仰你的大名了。”头疼归头疼;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李隆基笑着道。
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嘲弄之意;叶畅不敢回应;便是一笑。
“边关转了半年;感觉如何?”见叶畅不答;李隆基又笑吟吟问道。
“苦。”叶畅简单地回应。
“既知边事之苦;还敢妄语兴边事否?”
叶畅眼前顿时一亮。
李隆基本质上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叶畅一直想当着他的面阐述自己对边境问题的看法;此次他主动提起;正是一个好机会。
“此次陇右之行;感觉到前线将士之苦;臣觉得更有话说了。”
叶畅这话险些将李隆基的鼻子气歪了。
他瞠目瞪视叶畅;叶畅却夷然不惧;一腹满肚子话要说的模样。李隆基盯了好一会儿;森然说道:“看来你此次陇右之行收获匪浅啊;今日朕就给你一个当面说话的机会;免得你背后跟着一群轻浮无行的文人大放厥辞”
这话说得很重;叶畅却没真害怕。李隆基如果真要收拾他;一声令下;外边怎么着也要闯进来几十个武士吧。现在;只是要继续吓唬他罢了。
“陛下;边关之苦;主要有四;其一是战事苦;每一战阵前生死各半;是人岂有不惧死者。二是戍守苦;冬寒夏暑;高原气短;原非宜人之所;而将士一戍守就是数载。三是思乡苦;万里赴戎机;不闻爷娘声;难祭祖先。四是病疫苦;军中小疾;即易不治;只因郎中稀少;缺医少药……”
他一连串苦说出来;倒没有牵扯到具体的人的;李隆基听得微微动容:“朕知前线将士之苦;故此不敢轻易言战;你如今也知道;当知朕怀柔和亲;实非得已。”
“陛下;且听臣说完。”叶畅道。
“哦?”
这二十年来;李隆基统治之下;大唐国势极盛;特别是近十年来;几乎已经没有大臣敢如此和他说话了。叶畅这副口气;让李隆基非常不爽;但不爽之余;又觉得这厮倒是一个真心之人。
且听听他说吧;至少这前面四个苦;倒都是实情。
“陛下以为;造成此四苦者为何?”叶畅这个时候反问了他一句。
李隆基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时半会谁都说不清楚。
叶畅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答道:“陛下与臣都知;边军多苦的原因极众;非轻易可除之。苦不能除;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让战事变得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
“此前征战;徒耗人力粮饷;将士苦之;百姓苦之;国家亦苦之。可若是将征战之事变得有利可图呢?陛下想想;那些犬戎夷狄之辈;为何会闻战则喜;年年来犯;乐此之疲?他们就不苦于征战么
这个问题;李隆基还没有仔细想过;但他是极聪明的;叶畅一说;他便明白其意了。
周边的夷狄之所以乐于征战;无非是因为征战能够给他们带来大量的利益。只不过他们侵入中原有东西可抢;而大唐攻打他们;却没有多少利益可方。
“夷狄之牲畜乃至人口;皆为财富也。”叶畅眼中带着阴冷之气:“陛下;如今我大唐有二项产业;都需人手;其一为水泥;仅仅长安街道所需水泥;便以百万石记;其二为石炭;烧水泥需要石炭;百姓取暖升火用蜂窝煤亦需要石炭……”
李隆基对这两个产业都不陌生;事实上;有什么新先的东西;他都乐于体验。他也知道这两个产业给大唐带来的利益——不知多少地方官都嗷嗷叫着要求开办这两大产业。
这两产业都需要大量的工人;最好是苦力。
“犬戎屡屡犯边;多时能征四十万大军;加上仆从之吐谷浑等诸部——若陛下允许百姓富室私人开办矿山;允许前线将士将这些夷戎之属出售与富室;则前线将士;有利可图;战之则不苦了。”
“这个不可;非王者仁道也。”李隆基只是略一犹豫;他几乎能想得到;这样朝廷鼓励边军贩卖奴隶的结果;必是边将为了利益擅起烽火:“而且这样一来;边将擅兴边事;只怕利尚未见;国家先承受不住。”
“陛下莫急。”叶畅笑了起来:“臣是如此想的;朝廷先准许富室开办矿山、窑场;但凡开办者;就必须收购边关劳力方为合法;朝廷颁以矿牒、窑牒;按牒谱征发矿税、窑税;由此朝廷能多一份收益……”
叶畅说到这里;李隆基眼前便觉得似乎有金晃晃银闪闪的东西在飘飞;他定了定神;哑然失笑:这厮说以利动人;果然是满嘴都是利啊。
不过这时;他收起了最初的轻视之心;开始凝神听取叶畅的建议。
“比如说;如今西部犬戎不逊;朝廷有意征讨;先做一份预算;准备打多大规模的一次仗;大约要调动多少兵力;耗费多少钱粮。然后便可发售矿牒、窑牒;开始时只对高畿几处发售;各富户纳两笔钱;一笔乃是统一的入门费;另一笔则是预估需要用多少苦力;缴付订金。这两笔钱总额相加;约能充抵战事耗费;得了这钱财;朝廷将之一部分补为军资;另一部分则为将士功赏之钱——何为功何为赏;这个朝廷自有人才;无需臣多嘴。总之;先由富室筹足开战之钱;然后再兴师讨虏……”
叶畅的计划;就是将边境上的剿讨战变成一场雇用军的劫掠战;让每一场边战;都变得各方有利可图:将士们卖苦力、缴获;富室们得开办矿山、窑场;朝廷收取税收、减轻战事负担。
当然这只是表面利益;更深层次的利益;是大唐开放了矿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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