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此事;郑五心中便是感激;他相貌虽老;实际年纪还不足四十;家里还有妻子;此前养了两个孩子都夭折;如今看着妻子肚子又隆了起来;他原是很担心;好在现在有饱饭吃了。
“够;够;每日里田里的事情忙完;便可回去陪她;而且还有休沐日”郑五看着叶畅;大着胆子道:“郎君仁厚;古今罕有;小人等都是打心里感激……”
叶畅号称用“古法”记时;将每月分为四周;一二三周为七日;第四周为八日。这些佃户们一二三周的最后一日和第四周的最后两日为休沐日;比起往年没日没夜于活;这可以说是轻松得多了。
他们只是感激叶畅让他们有休息之日;却不曾想到叶畅通过这种有规律的作息时间制度;潜移默化里在培养着他们的遵守时间的纪律性。
“过几日;会有稳婆到庄子上来;我会让她去给你媳妇看看。”叶畅又道。
在叶畅这边;只是几句话罢了;可在郑五那儿;却就是热泪盈眶。他再次下拜:“多谢叶郎君;多谢叶郎君”
善直在叶畅身后“善哉”了一声;叶畅与郑五告别;几人顺着田埂继续前行;待离郑五远了;叶畅回头看着善直:“和尚;你一善哉就是有牢骚要发吧?”
善直瞪起眼来:“郎君这话说得;贫僧只是觉得郎君越发阴险了。”
“哪有?”
“你方才那番做作;可不就是为了让人为你拼命?”善直嘲笑道:“连贫僧都瞧得出来;你以为旁人就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又如何;这原本就是阳谋不是阴谋。我那番做作;可不只是空口白牙说几句轻飘飘的话;那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的。”叶畅摇头:“和尚;世事原本便是如此;人既生存于世;便须要做事;不只是为自己;亦是为别人。便是大明宫中坐着的天子;也不是每日要替天下操心?这些佃户;不为我效力拼命;就要为别人效力拼命。为我效力;至少我得了好处;他们也不会少。”
“近日和尚在看兵法;记得当初吴起为士兵吮脓疮;士兵之母便哭;说儿子必为吴起死了。”和尚却没有被他说服:“说来说去;你与吴起一般;都是骗子。”
和尚看兵法;是叶畅的要求;以和尚的勇武;就这般一世;实在有些浪费。叶畅没有想到的是;和尚没有学着吴起如何招徕士兵之心的本领;却学到了一肚子牢骚。
他想了想道:“我换一个方法来说吧;你和尚为人念咒祈福;实际上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弘扬佛法……”
“你瞧;和尚你也不老实吧;怎么会只是为弘扬佛法;若是为此;应当是你们和尚散尽财物才对;为何却成了和尚向人求布施?”
和尚想了相;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求衣食。”
“正是;求衣食;我亦是求衣食;佃户也是求衣食;我多对佃户用些心;佃户们便愿多为我出些气力;这是一种……交换;故此谈不上做伪……”
叶畅还想长篇大论下去;和尚却一脸鄙夷模样。叶畅交往久了;和尚明白;这厮最会胡搅蛮缠;与他说道理;那是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和尚的眼睛突然瞪大;露出警惕之色。
叶畅也听到身后异样的动静;回过头去;只见十余骑顺着官道而来;马上骑士都是盔明甲亮;带着肃杀之气。
这些马小跑着;因为叶畅一行在田垄当中的缘故;他们并未纵马入田;而是在道路上便止住。马上一名骑士问道:“诸位可知道有一位叶畅叶郎君?”
说话的这名骑士虽然也着甲;但一开口;就带着股阴气。叶畅眉头微皱;看着那人:“某便是叶畅;不知尊驾何许人也?”
那人将头盔接下;露出面白无须一张团脸;未语先笑:“咱姓边;名令诚;如今在宫中做事;奉陛下之命特来见汝;带有陛下口谕。”
叶畅心中一凛;李隆基对他没有多少好感;从将他驱出长安城便可以看出。他拱手行礼道:“山野村夫;不意劳动边……”
这个时候;叶畅突然意识到;这位来传消息的;可也不是一般人物;而是边令诚
这个坑了大唐几位名将的太监;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时最出名的大太监;自然是高力士;但边令诚;身份亦非一般;甚得李隆基信任。
“不意劳动边……边公过问。”叶畅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道:“有劳边公了……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边公到小处一坐。”
“正好;咱听说叶十一郎家中美酒;一名甘露;一名醉黄粱;都是难得的极品;闻名已久;今日倒要好生受用一番了。”
边令诚说完后放声大笑;似乎是要显得自己的豪气;但他那尖嗓子却让他的笑声变得不伦不类。叶畅只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而他身后的和尚;更是险些吐了出来。
引着边令诚回到庄子里;请他坐下之后;这死太监打着哈哈;却就是不说李隆基派他来的真意。待得酒奉上来;他才眼睛闪闪发光:“待咱来尝尝这二种美酒;听闻李太白都赞不绝口;专门写了诗赞扬的……”
酒一入口;边令诚脸上神情就发生了变化;他面色忽明忽暗;好一会儿才赞道:“好酒;好酒;咱这残余之人;饮后都觉得象是有一团火在胸中烧……”
话到此处;边令诚话题猛然一转:“今番出来;是咱自个儿向圣人讨来的活儿……原因就是久仰叶郎君善持产业之名;要来向叶郎君请教一番。”
叶畅心中不祥之感越发明显了。
高力士乃是大唐第一位权宦;他因为当初随李隆基一起发动政变诛杀韦后等有功;故此拥有此前太监没有的权势。他开了个头;此后玩弄低劣权术的宦官;迎合年老猜忌的李隆基所好;一茬茬冒了出来。但那是再过几年后的事情;现在边令诚等;还只敢小心觑视权柄罢了。
可这个边令诚;却在他面前这般……其中至少透露出两则消息。
其一是高力士似乎压制不住这些宦官中的后起了;其二则是……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某乃刑余之身;总担忧今后老无所依;故此想要积攒些家当。”边令诚见叶畅不出声;只道他没有听懂自己话语中的含义;他笑着道:“知道叶郎君善经营植产;有一事相求;还请叶郎君勿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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