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我的泰然自若,常宁在四目相对的一瞬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而只只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久久没有言语。
我的视线静静地从他的容颜间落过,最后从他的眼中读过太多复杂的情绪,徐缓地轻吁了口气,最终默默避开。
室内的氛围在此时显得格外诡异,唯有吴应熊格外愉悦的声音荡过,落在周围显得格外刺耳:“今日两位久别重逢,我也就不做这碍眼的人了,还请好好叙一叙旧。”
我抬头朝他看去,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我眸底那层不悦的深邃,只是回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淡小,侧一侧身,就施施然地退了出去。
就这样只留了二人在屋里,比起之前,更加让人难耐了起来。
“你,很好。”隔了片刻,常宁的声音响起,干得甚至有些生涩,却没有意料中的那些盛怒与责备。
我看着那张显然比原先消瘦上太多的面容,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泛起,却在他眸色深邃的注视下久久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此地,又能说什么呢?说当初是如何处心积虑离开,还是说我本就从来不曾想过要留在他的身边?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我只觉略苦涩:“我们本就注定不是同一类人,留下并没有任何意义。”
常宁始终神色不明地看着我,闻言反倒笑了:“你就那么想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吗?如果真的如此执着,当初又何必要想方设法地离开?又或者说,对你而眼,那个人的意义,与我也是一样的?”
心头的某块东西被莫名一触,我微微蹙了蹙眉,神色间的神色不由沉凝了几分:“当时选择离开,是因为想要去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所谓孰轻孰重,本就只是归于我自己的执着。而这次选择离开,则是因为,即便连我自己亦不清楚所需的是什么,但只要清楚地知道,不会是这个地方,就足够了。”
我嘴角浅浅勾起,似笑非笑:“现在的我,并不知道接下去的路,但是,也从来不会后悔之前所走过的路。我没有想过要回去,但是即使留下,也并不是在恭亲王你的身边。你应该明白的。”
常宁脸色微沉,豁然抬步走到跟前,捏起我的下颌,牙关微咬:“即使无处可去,也不愿意留下吗?那么,如果有朝一日,你不得不选择留下呢?”
“不会有这样的日子。”我看着跟前的人因为急躁而褪去了儒雅,吃痛下甚至没有蹙起眉心,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不知道王爷和吴公子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但是有些事还请三思。吴府,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简单。”
对于常宁,这个内心敏感的男子,我始终期望他可以有如历史上记载的这样安度一生,而不要卷入那片硝烟弥漫的反叛风波之中。
我不知道此时眼底的真挚他是否读懂,只是感到下颌的力量微微松下,最后,耳边只落下了他略显得疲惫的话语:“你,都知道些什么?”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
只要常宁还能听得进旁人的话语,就表示,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第十章幽亭暗涛草皆惊1
对于常宁的心思,确实我也并不怎么拿捏得清楚,但此时只能想尽办法的劝他。我不知道兄弟之情对于这样帝王家的皇子而已还留下了多少,旁敲侧击地说着,最后也只能一声唏嘘:“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一个相煎何太急。”常宁忽然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却是太过让人难以捉摸,“那么,如果说他的生命和你只能留一个呢?”
“自然是我死,他生。”这样的回答没有任何的犹豫,脱口而出,以至于连我自己都愣了下。脑海中闪过了太多的画面,愕然间才无奈苦笑。曾几何时,这个人在我心目中的分量竟然已经沉重至此了吗?
“好好好,你,很好!”接连说了几个“好”字,常宁气急反笑地摔门而出,没有再看我一眼。
而此时此刻的我,却只能默默地目送他离开。
该说的,该劝的,我都已经做了,此时俨然只是一枚棋子的我,又如何能去把握其他人的命运呢?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希冀,或许也不过是对记忆中那一份历史的痴想罢了——清史的记载中,恭亲王并没有任何的谋逆记录。
“在想什么?”
柳品笙的话让我飘散的思绪被拉回,我回头看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又过了几日,柳品笙的伤势在吴应熊所派的大夫诊治下已经有了好转。他此时的神色看起来甚好,瞥了眼外面的守卫,压低声音道:“这里的护院将我们看得甚紧,不过不用担心,我定会带你出去。”
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闪过,沉默片刻,我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抱歉,我……想暂时留下。”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但是心里既然已经清楚必定和玄烨有关,又怎么可能做到就这样毫无牵挂地离去?
“是因为,那个人?”这样低沉的话语让我愈发心虚地不敢去看他,我们之间横亘的是什么,两个人都分外的清楚,然而眼下,我却自私地只能愧疚与他。
“抱歉。”只能重复这样两个字的回答。
柳品笙的声音,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再次响起:“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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