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徐行看着邬宁,沉默了好久好久,在邬宁意识模糊,将要睡去时,忽然听到他问:“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这句话并非掺杂挑衅的质问,而是平静且平和的询问。
邬宁笑了声,微微仰头,眸光里闪烁着得意:“我早就把你摸透了。”
慕徐行也弯起嘴角:“是吗,可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什么?”邬宁被勾起好奇心,双目睁大,漆黑的瞳仁显得格外圆润,像两颗饱满的紫葡萄。
慕徐行没有回答她,反而是另起了个话头:“陛下为什么不继续骗我?”
竟然把邬宁问倒,她皱着眉头思忖半晌,轻轻地“欸”了一声,笑着说:“你又不傻,我骗得了一时,还能骗得了一世吗,何况,我被你气到了,你那日一张口就咄咄逼人的,好像我多么十恶不赦,多么罪大恶极。”
邬宁真的有些喝醉了,换做平常,她绝不会自曝其短。
“所以陛下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了解我,你不知道,只要你像从前那样说些花言巧语,哪怕再不着边际,我也会相信。”
邬宁瞳孔一颤,随即沉下眼,抓着慕徐行的手把玩。
即便见多识广,这双手也应当算邬宁见过最漂亮的,每一根手指都那般的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又不显得突兀粗犷,指甲修剪的干净整洁,连一丁点白边都没有,可指甲仍然长而窄,因手掌冰凉,指尖极红,像染了玫瑰汁子,手背薄薄的肌肤下是青藤般的血管和凝结的血块。
冰肌玉骨,大抵如此。
“为什么?”她终究是开口问。
“还能为什么。”慕徐行认命似的说:“自然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才不忍心害你,可你却当我是脾气好,品德高尚。”
“……”邬宁再度沉默,隔了一会才坐起身道:“你吓着我了,我真宁肯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毕竟‘爱’最不值钱,若有朝一日你醒悟过来,看我完全是个卑鄙小人,不仅要后悔你曾经爱我,还要觉得你愚蠢,彻底厌恶我,一时恼了,就拿刀刺进我心口里。”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自觉的捂住了锁骨下方心脏砰砰跳动的位置。
因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慕徐行灼热的呼吸轻轻发颤,只好抱住她,将她搂到怀中:“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永远不能明码标价,也就永远谈不上互不亏欠,我爱你,怨不着你,即便最后结出苦果,也是我咎由自取。”
示爱的话,叫慕徐行说得如此悲凉,简直称得上抛弃了尊严。
邬宁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味道,忽然湿了眼眶,泪珠猝不及防的从脸颊上滚落,转瞬冰凉,邬宁自己都被惊住了,她抬起手飞快地拭去那滴泪,心中充斥着惶恐与无措,以及一个角落里,满满当当的酸楚。
她究竟是怎么了?
慕徐行低头服输,甘愿受她摆布,她该高兴,该得意才对,可为何会这般的难过。
或许她真的醉了,又或许还不够醉。
邬宁陷入一团乱麻中,下意识抓紧了慕徐行的手,仿佛捕捉到了解开那团乱麻的源头,她呢喃着问:“那你,还打算回去吗?”
慕徐行不答反问:“陛下愿意我回去吗?”而后又不等邬宁答他,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陛下心心念念全是慕迟,可我其实并不能保证,我回去了慕迟就真的能回来,时至今日,一切都成未知,也许哪一日,我睡一觉醒来便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什么“打算”,什么“愿意”,在“未知”面前皆是空谈。
邬宁一时如鲠在喉,发不出丝毫声音。
慕徐行却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声气里多了些许温柔的笑意:“总之我就是这样了,日后相处,劳烦陛下多容忍。”
邬宁还稀里糊涂:“容忍什么?”
慕徐行道:“容忍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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