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一只手突然伸到姚杏面前,掌心是一块切得棱角分明的红糖枣糕。
姚杏扭头,对上杜微澜的笑脸,眼圈一红,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小蛮嫂嫂,如果我死了,一切会不会就好了?”
小姑娘已经陷入绝境,看不到任何希望。
“我不想给县太爷当妾。我娘以前说过,宁当穷人妻,不当富人妾。”说话间,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眼中一片绝望。
这份言语,何尝不是一种垂死挣扎,一种求助?
“后娘让我出来买糕点,却不给我铜板。以前我哥在家,她还能收敛,现在……”姚杏满脸仓惶,“我死了,我哥就不用再为难了。”
杜微澜把枣糕塞进她嘴里,断绝小姑娘继续说下去的可能。
再说下去,怕是要跳河了。
“死有什么用,你还年轻,能活几十年。他们还能活多久?你才十三,还能活很久,这就是你最大的筹码,好日子在后头呢。熬都能熬死他们。”杜微澜语气幽幽。
这话不止是说给姚杏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
姚杏听得云里雾里,口中的红糖枣糕甜到微微发苦,几乎是狼吞虎咽才勉强吃下嘴里的糕。
刚吃完,嘴里又被塞了一块桃酥。
姚杏甚至来不及思考,只能努力吃下去,才勉强没被噎到。
杜微澜喂了几块糕点,看着小姑娘红肿的眼圈以及茫然的目光,将一包白糖糕放在她挎着的篮子里,笑眯眯道:“回家去,和平日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姚杏被她推出去,走了几步后知后觉转头。
已经是傍晚,暮色夕照,波光粼粼金灿灿的清水河里倒映着垂岸的柳,叶片枯黄的柳叶摇摆,水声哗哗,河上还有花船上的吆喝。
杜微澜就倚在河边石栏杆上,怀里抱着许多东西,没骨头一般立着靠着。
天渐渐暗了。
可姚杏却觉得这样一个人,仿佛立在光里,如庙宇里的拈花微笑的神仙。
姚杏把篮子抱在怀里,转身跪下磕了个头。
怎么能死呢?
她哥说以后要过好日子的。
后娘要她死,她偏要活!
十三岁的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朝杜微澜大喊:“我要活着,我会活着!”
垂杨柳旁的这道身影,莫名成了她心中最大的靠山。姚杏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许是哥哥姚慎偷偷给她梅菜烧饼,说是陆家嫂嫂做的。许是每次见了陆家嫂嫂都能尝到一口甜。
姚杏已经分辨不清。
“我会活得很好!哪怕活成猪狗牛羊,我也要活!”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让这些话有理有据,姚杏的话一句比一句声音大。
姚杏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回家。
“哪里就要活成猪狗牛羊了呢?”花船甲板上桂娘摇着团扇,声音含混,满是不赞同。
县尉宁全安蜷缩在花船的船舱里,抱紧三十多岁的自己。他才三十多,却长得像四十,这和每日担惊受怕并非没有关联。
“杜统领啊,能不能别把下官往花船上带了?内子擅妒。”他都快哭了。
县令计兴怕老婆是假的,县尉宁全安怕老婆那是真的。
“看你这胆小的模样,家眷又不在清水县怕什么?我和你夫人睡过一个被窝,四舍五入也算你我同床共枕了。”桂娘摇着扇子不以为意道。
宁全安脸都绿了,当即怒道:“杜安红你果然觊觎我夫人!”
桂娘翻白眼。
“我和你夫人睡一个被窝的时候,你还在和尿泥玩呢。”
宁全安的气势稍纵即逝,抱紧枯瘦的自己。
“行了,你自己寻花问柳,我要回去睡觉了。”桂娘摇着团扇上了隔壁花船,不一会儿连人带船都没了影子。
宁全安这才发现,自己这艘船连划船掌舵的人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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