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并不懂河务,只是在想,朝廷年年拨银两做防汛之用,但为何年年还闹出洪灾?朝廷拨下的银子真真正正有多少用于河防要务?前几年也未曾听说闹出如此多的灾情,但这几年的雨水也并不比前几年多了多少,为何灾情反倒越来越厉害了?只怕当中还有些旁的缘由罢了。”
梅海泉听到此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又扭头招手将杨晟之唤到跟前道:“你可知你说的这番话传扬出去,便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了?”
杨晟之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巡抚大人料事如神,应是心中早有了定数,唯恐投鼠忌器,否则也不必为此事如此烦恼了。”
梅海泉又一怔,再将杨晟之打量了一番,沉默半晌,忽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声音微不可闻,道:“可惜了,可惜了……”说罢转身对梅海洲道:“哥哥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梅海洲忙不迭起身相送。吴其芳心中不快,但脸上仍带了笑意跟在后面送梅海泉出门。
怡人拧了眉道:“姑娘,我怎的没看懂?杨三爷惹老爷生气了?”
婉玉见了轻轻叹一声道:“自然不是。芳哥儿这一遭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这里头的猫腻儿怎会不知?只是他想在爹面前买面子,却又怕得罪旁的官员,只捡了不疼不痒的做了文章。爹爹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一步步熬到如今怎会看不透呢。其实这么做也无妨,偏有晟哥儿给点了出来,又说辞得体,一刀切在爹爹的心坎子上,反倒赢了好处去了。”说了一回又叹了一会,忽又笑起来道:“达哥儿先前说他在殿试上做文章讽刺朝廷,我还不信,如此看来十有**是有这档子事儿,兵行险招罢了。”说到此处将又朝屋里望去,只见杨晟之也跟在众人身后送梅海泉,便忙将簪子塞到怡人手中道:“待会子他回去,你便赶紧将簪子塞给他,然后赶紧回来,万万不可逗留。”怡人拿了簪子去不在话下。
且说梅燕双一心只在吴其芳身上,唤来自己身边惯用的一个唤作椴儿小丫头子,褪下腕子上的一只金镯子,用帕子包好,给椴儿道:“你把这个给那穿着姜黄色衣裳的公子,不准让别人知晓。这件事办得好给你赏钱,办得不好了,便拧烂你的嘴。”
椴儿忙不迭应了,拿着帕子便去找吴其芳,趁人不备将东西塞到吴其芳手中,只道一句:“我家姑娘给公子的,公子若有有意,便到这院子侧门处一等。”
吴其芳一看,只见是一块红鲛绡的帕子,暗香浮动,里头包一只滑腻腻的金镯,不由有些发愣,待想再问几句,一抬头,却早已不见那送东西的小丫鬟了。
正文 第三十二回【下】梅海洲乱点鸳鸯谱
吴其怕被人瞧见生疑忙将镯子和帕子揣进袖中暗想道:“戴得起赤金鸳鸯镯想来是有头脸人家女眷若是如此理应严行守礼才是怎会有私会男子之举?我若贸贸然赴约惹风波事端也辱没了自己名声。”故强压了好奇走到窗边条案上取玻璃糕吃一抬头功夫忽见有丫头从窗边匆匆走过去看形容举止竟和怡人相仿。吴其心中一动道:“非这镯子是婉妹妹给我?她一时间有什么梯己话儿跟我说故差小丫头送了镯子给我。”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荡但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像可人已坐立不住佯装小解悄悄溜了去。
待到院子侧门处见是一道穿堂吴其刚向前迈了两步便听有人轻声唤道:“哥哥。”吴其猛回身一看见十五六岁姑娘正站在穿堂门后头生得娟秀白净头上珠环翠绕身穿一袭浅洋红缕金牡丹刺绣褙子显见是富贵人家小姐。吴其一时怔住梅燕双已走上前来两眼在吴其脸上一扫粉面含羞垂了头声音细细道:“哥哥你……你来了……”
吴其虽与梅燕双曾有一面之缘但时日一长哪里还放在心上故而迟疑道:“你你是……”
梅燕双见此情形便知吴其已不记得她了心登时一沉脸上勉强挤了笑容道:“我乃梅通判之女唤作燕双与哥哥曾经见过面。”
吴其立即正容作揖施礼道:“原是姻亲是我失礼了。”
梅燕双此番头一遭与吴其说话儿再瞧吴其俊美挺、风雅翩翩心里早已痴了几分手脚都微微抖了起来强自镇定来笑道:“哥哥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是在栖霞山见过……”一面说一面悄悄用眼睛看过来想问吴其可曾捡着日她故掉落荷包但又害羞得紧眼神在吴其脸上转了一转见吴其抬起眼看她又慌忙躲开心中又欢喜又慌乱小鹿一般乱跳。
吴其来聪敏见了此景心里早已明白了**分了不由啼笑皆非暗道:“不过才见过一次对我人品性情一概不知我连她是谁都记不清了她心里便揣了这念想女孩子家家这般作态也太轻浮了些。况她算不得风华绝代美人言谈举止不过尔尔父亲又是通判怎就料定我必然会中她了?
”心中对梅燕双不由起了两分轻视之但又不能失了礼数想了片刻便将金镯和帕子从袖中取递上前道:“这物件怕是姑娘如今璧归赵还请姑娘收好。”
梅燕双红着脸将镯子收了却不接帕子将吴其手轻轻一推声音如蚊声呐呐道:“这帕子留给哥哥累了擦汗用罢。”说装着看别处但眼却偷偷向吴其溜过去偏巧吴其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梅燕双羞得满面通红忙将脸背了过去。
吴其愈发觉得可笑心中也愈发不耐烦起来仍将帕子递上来道:“帕子还是请姑娘收好女孩儿家贴身物件不好随随便便送给男人未免损了姑娘声誉。如今天色也暗了你我男寡女未免有私相授受之嫌虽然都是亲戚但也需记得男女大防。”说到后来语气竟凌厉起来。
梅燕双顿时一呆满腔柔情蜜登时灰了一半。她私底偷偷看多了才子佳人话本故事一心以为与吴其相会定然如话本子里写一般两情相悦、互诉衷肠谁想反闹得自己没脸登时便有些挂不住。吴其亦觉得自己适才说话有些重了不免伤了姻亲之情便轻咳了一声道:“我刚在屋里被人灌了两口黄汤若有冲撞之处望妹妹万万不要恼我才是。”说着又将帕子递了过去。
梅燕双听他不再称自己“姑娘”改叫了“妹妹”言语间又有挽回之心中竟然又活络起来有些痴痴呆呆不知不觉伸了手将帕子接了。吴其道:“方才与表弟约了一同吃酒如此便告辞了。”说再也不理梅燕双头也不回走了。待回到前厅归位坐想起此事觉荒谬绝伦摇头轻笑了两声冷不防梅书达凑上前胳膊肘撞撞他胳膊满脸坏笑道:“我看你面带桃花之色方才又偷偷溜去定是风花雪月去幽会佳人了罢?”
吴其笑骂道:“滚一边去吃了几杯酒就口没遮拦这满屋满院男人哪有什么佳人。”
梅书达轻声笑道:“那方才在拱门墙根后头人是谁?”
吴其瞥了他一眼道:“谁知道你捉了谁奸?我方才因吃多了酒到穿堂站了一会子醒了酒气就回来了。”想到梅燕双方才之举又道:“依我看这府上从上到都不干净你撞见了什么脏事儿也寻常。”
梅书达听此话变了脸色拉了吴其胳膊道:“你方才真没到墙根后头去?”
吴其道:“真没有。”又奇道:“你撞见什么了?非有什么人与我长得像?”
梅书达立刻笑嘻嘻道:“倒也没什么许是什么丫鬟小厮胡闹罢。”说将话头扯开给吴其斟酒扭头便将脸沉了来心中惊疑不定道:“若不是表兄那我方才撞见跟姐姐说话儿男人是谁?”再坐立不住起身便往外走因走得太快门便和一人迎面撞了满怀口中忙道:“对不住……”一抬头见撞着人浓眉大眼五官端严正是杨之。
杨之一怔随即脸上挂了笑道:“不妨仕达兄慢些走。”
梅书达对杨家人已是厌恶透了唯看得起杨之便点头一笑往前走走了几步忽觉得不对扭头又看过来看了几眼终摇了摇头走了去。
原来梅海泉走时众人前呼后拥去相送杨之回来时怡人趁着旁人不备将簪子塞到杨之手上扭头便走。谁想杨之拿了簪子跟在后头直追到通往内宅拱门处恰碰见婉玉站在门后等怡人杨之顿时大喜直走了两步上前道:“婉妹妹。”
婉玉见到杨之登时吃了一惊往后连退了两步方才稳了心神道:“簪子已给你了你还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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