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牧尘说着话,蹒跚步履,欲要出门,被杨玉芙拉住,“你自己也受了伤,还怎么顾你师妹,坐下,师娘给你看看。”
姜牧尘的目光时时望向内室,总是焦躁不安,柳妈煎药去了,他并不想让夏书恩单独留下陪颜溪月。
杨玉芙强按他在椅子上,察看伤势,尽管是受了内伤,好在并不致命。杨玉芙拿了治疗内伤的药丸给他服下后,待他精神恢复一些,才细细问起他们几人失踪的这几日里都经历了什么。
姜牧尘沉吟片刻,把七人如何误入卧云谷、与孟见之产生矛盾、在地牢发现平初等人、躲避孟见之追杀途中偶遇以恒援助,以及又被孟见之抓到、颜溪月中了七日喉的过程告诉了杨玉芙。
但中间涉及以恒救了他性命、孟见之与众人冰释前嫌,自己任性与夏书恩起了冲突,误杀以恒,才致孟见之重起杀心,以致颜溪月中毒的经历只字未提。
杨玉芙听得惊心动魄,可有些地方仍是不明就里,“这个叫以恒的年轻人倒是不错,和他爹简直天壤之别,可他是怎么死的呢?他既然与你们关系不错,孟见之要对付你们时,也没跟他爹求情吗?”
“嗯……我们到了云水坞之后,没想到老奸巨猾的孟见之就在那等着我们,以恒他、他是有求情来着……可是孟见之不肯听,夏书恩就想利用他来要挟孟见之,强迫他放我们出谷,可是……这中间出了点岔子,夏书恩不小心杀了他,所以、所以……”姜牧尘支支吾吾的说完这些颠三倒四的话,始终垂首看向地面。
“所以,孟见之才狠心要毒害月儿,是吗?”杨玉芙替他说下最后没说完的话。
姜牧尘连连点头,“对,对……没错。”
正在内室陪伴颜溪月的夏书恩模模糊糊听到了姜牧尘的话,每一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心上,冤枉他别的也就罢了,以恒和溪月,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心爱之人,冤枉他害了至亲至爱之人,如同杀了自己一般难受。
他想出去解释,可是他的目光仿佛钉在了颜溪月的病容上,脚下却似千斤重。
杨玉芙定了定神,无论姜牧尘如何肯定颜溪月的中毒是拜夏书恩所赐,她心里却觉得事情并非如此,“这个孩子做事沉稳,行为端方,纵是想利用以恒来牵制孟见之,也不至于会犯下如此重错的。”
她心里如是想来,锐利的目光忽然投向神色闪烁不定的姜牧尘,“尘儿,你自小就不会撒谎,每次只要你一说谎,眼睛就会一直盯在地上不动,就因为你藏不住事情,怕一抬头就被人给看穿。师娘知道,你对夏公子心存芥蒂,但此事关系重大,你千万不可因自己喜好而栽赃嫁祸……”
“师娘!”姜牧尘一听见“栽赃嫁祸”这四个字时,神情变得极不淡定,“师娘若觉得我是因个人恩怨要陷害于他,那师娘又何尝不是有心对他偏袒?”
他近乎大吼说下这句话,两人均是同时一怔,杨玉芙更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姜大哥!做人得讲良心,不能乱冤枉人,这话是你教我的,怎么你今日也做出这种事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入,只有一人说话,脚步声却不止一人。两人惊愕望过去,是平初带着父亲和秋娘上门来了。他在外面听见姜牧尘的一席话,人还没进来就忍不住替夏书恩叫屈。
“孩子,你少说点,这是你姜大哥……”平父佝偻着身躯劝阻平初。
“爹!我知道姜大哥平日待我很好,可我这条命是夏公子救回来的!他和我素不相识,却愿意把我从地牢里背出来,不管他是因为溪月妹妹的缘故也好,是在人前表现也罢,他重情重义,决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抛弃别人性命于不顾的人!”平初不顾父亲的阻拦,一口气说下这番话。
姜牧尘冲他微微冷笑,“平初,你才认识他多久?他不过是为了在我师妹面前表现才肯去救你,你这就恨不得给他当小弟了?”
“姜大哥,你……你怎么这样……”
平初也被他性情突变感到疑惑不解,“好,你怀疑我是受了他的好处才为他说话,那以恒呢?他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中了素藤的毒,差点就命都没了,不是他想法子救活了你,你如今能站在这里污蔑夏公子吗?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杀了以恒确实是个意外,怎么你、你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呢!”
平初愤愤不平的最后一句话,令杨玉芙愕然变色。“什么?你杀了孟见之的儿子?”
姜牧尘心下惊惶,“师娘,你听我说,这件事的确是个意外!”
杨玉芙摆手,不愿再听他的任何话,拉住平初,“孩子,你坐下慢慢说。”
平初便把姜牧尘在洞穴内身中素藤之毒、与孟见之冰释前嫌,而后姜牧尘因为争风吃醋,不分场合的与夏书恩拔剑相斗,乃致以恒横死,孟见之为了报仇才打伤姜牧尘,颜溪月中毒的缘故因此而来。
正好就是姜牧尘刻意省略的那一段经历,杨玉芙只当孟见之是记恨两家的旧怨才对颜溪月下毒手,没想到这中间的遭遇竟一波三折。
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似孟见之这等睚眦必报之人,能让他放下仇恨,简直比登天还难,能让他同时宽容颜孟两家旧怨,又能答应释放被他抓走的村民,还能不再追究颜溪月一行人闯入谷中的罪责,也唯有以恒这样的亲子之情方能打动他。
可一想到两家的怨恨好不容易因为以恒才释嫌,到了最后一步却因姜牧尘的任性妄为而变生不测,杨玉芙心头的愤慨可想而知。
柳妈端了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夏书恩接在手中,“柳妈,多谢你了。”
平初刚才对杨玉芙所言,柳妈在厨房也听得清清楚楚,她以为夏书恩至少会说几句“多亏平初替我言明真相”这样的话,可此时的他眼里除了昏迷不醒的颜溪月,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既然牧尘说的不对,你刚才怎么不出去为自己争辩几句,这可不是件小事,夫人她一定会信你的。”
夏书恩试了汤药的温度,正好温热,“柳妈,劳烦你帮我把溪月扶起来。”
柳妈见他不接话,坐在床边,把颜溪月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夏书恩一手端碗,一勺一勺的把汤药送入颜溪月的口中,喝完最后一口,他才开口说道:“柳妈,解释这种东西本无必要,不信你的人,任你怎么解释都无用;信你的人又无需解释,我相信伯母她有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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