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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第1页)

教辟邪尊者,岂有传法于汝妖僧之理?这不是打诳语了?”麻囗刺道:“咱家西番并无诳语,禅师如不信时,可放咱礼请尊者即刻现身。”林澹然道:“汝果能请得尊者金身下降,即便与汝拜为兄弟。”张太公阻道:“老师不可轻信其言,彼是脱身之计。若放他时,又要作怪。”澹然道:“不妨,任彼腾那变化,出不得俺手里。”便拔起虾蟆之针,口中念了解咒,麻囗刺依然好了,立起身来,对澹然稽首,澹然答礼。麻囗刺整衣肃容,叩齿念咒,踏罡步斗,观想凝神。倏忽之间,数道金光从西而至,半空中彩云之上,现出韦驮尊者法像。有《西江月》为证:

凤翅金盔耀日,连环锁甲飞光。手中铁杵利如钢,面似观音模样。

脚下战靴抹绿,浑身绣带飘扬。佛前护法大神王,魔怪闻之胆丧。

林澹然见了尊者金身。欣喜无限,率领太公等焚香顶礼,麻囗刺亦俯伏于地,齐声念佛。半晌后,渐渐彩云散去,韦驮不见。林澹然邀麻囗刺同入禅堂,对佛立誓,拜为兄弟。忙整素斋款待,放出行童同坐吃斋。二僧各诉衷曲,互相敬服。澹然又问:“永龄庵内,向有妖怪迷人,贤弟可曾见否?”麻囗刺道:“有一小怪,弟已除之。”张太公问:“是何怪物?”麻囗刺道:“咱初入庵,夜间打坐,忽听小徒马哈笃叫喊,急出瞧之,见一黄鼠,嘴尖耳大,其形若豕,遍体黄毛光亮,追逐小徒。幸小徒有些膂力,拿一条木棍,与他厮斗,被咱一剑斩之。小徒剥其皮,剔其骨,炙其五脏,烹其肉。其味似饴,其色如玉,饱食一月,便宜了哈笃。”众人抚掌大笑,方知是老鼠作怪。当晚留住麻囗刺庄内宿了。次蚤麻囗刺作别,林澹然捧出戒刀还了,劝化道:“俺等皈依三宝,但宜谨持道法,以作梯航,岂可恃此妄行,轻慢衣钵?况争王图霸,非俺僧家之事,一有差跌,难免轮回。贤弟速宜灰却雄心,涤除旧染,逍遥西土,无灭无生,也不枉出家人证果。”麻囗刺感悟,稽首道:“承禅师良言,敢不佩服。自此打破迷关,永不受恶缠矣。”林澹然送出庄门,麻囗刺师徒二人飘然去了。后来麻囗刺隐居西番山岛中修道,将法术武艺尽传与侠士徐洪客,扶助张仲坚里应外合,夺了扶余国,做了国主。数年之后,张仲坚复举大兵,助徐洪客杀入锡兰山国,逐出国王,自立为主。此是后事,别有传记不题。

且说张太公主仆别了林澹然,入城去了。这近庄邻人,个个赞叹林澹然法力无边。自此远近传扬,名驰四海。有诗为证:

大道从来不可贪,贪嗔正亦入邪关。

慈悲却乃真威武,荡涤魔心上法船。

林澹然自此无事。一日见天色晴和,春光明媚,备办了酒果素食,令道人提壶挈盒,和苗知硕带了薛举,一同出城北踏青游玩。但见士女往来,纷纷不绝。正是:

香尘逐车马,美酒醉笙歌。有词为证:

郊原春透,花压垂堤柳。满目繁华如旧,正是清明时候。轰轰宝马

雕轮,纷纷翠袖红裙。一样寻芳拾翠,何妨僧俗同伦。三人闲玩,沿溪信步而行,同进一座花园内石凳上坐了。举目观看,端的好景致也。但见:

新篁池阁,花雾楼台,几多曲径护幽栏,数处小桥通活水。假山高耸,

下面有石洞玲珑;亭榭精奇,中列着翠屏宝玩。色铺锦绣,生香不断。树

交花韵奏笙簧,乐意相关禽对语。转过了桃花径、杏花坞、梅花庄、李花

弄,方走到雕檐斗角百花亭;穿过这牡丹台、芍药栏、蔷薇屏、茶囗架,

才显出净几明窗千佛阁。双双白鹤长鸣,两两鸳鸯交颈。荷花池内,鱼翻

玉尺戏清波;来凤轩前,鹦吐人言称佛号。烂柯岭囗囗寂静,春宴堂金碧

交辉。阴阴古木欲参天,灼灼娇花齐向日。果然在在堪歌舞,正是人人可

举觞。

林澹然等三人坐于石凳之上,门首忽见一人,头戴逍遥巾,身穿豸补鹤氅,随着十余个家憧,牵着一匹白马,吆吆喝喝,走入花园里来。众人见了,尽皆回避。林澹然心里已省得是个旧相识了,只是不动身,看他怎的。正是: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知这人是老林什么相识,且听下回分解。 。 想看书来

第十八回 梁武帝愎谏纳降 虞天敏感妻死节

诗曰:

忠言逆耳拂君机,暗里藏奸国祥移。

纳土降书初上献,渔阳鼙鼓即相欺。

旌旗蔽野飞禽绝,杀气横空烟树迷。

抗守孤城弓矢竭,虞公大节感贤妻。

话说林澹然北郊游玩,偶于花园内遇一故人,对苗知硕道:“这人来得跷蹊,俺们偏坐着不动,看他如何施展。”知硕道:“弟子也看这人不得。”林澹然故意眼观他处,只不动身。那汉走近石凳边,见林澹然等三人端坐不动,发怒道:“官长至此,谁不回避?汝两个腌臢秃驴,恁般大胆,兀自坐着不动。”林澹然道:“你这官人,好生多事,俺们出家人云游至此花园一乐,与汝有何干涉,要回避你?甚不知趣。”那汉愈恼,喝家憧:“打这秃厮。你还敢光着一双贼眼看我,决是不良之辈,挖出他这一双眼珠。”家憧正要动手,林澹然笑道:“且住,有话讲。俺出家人遨游四海,那一个英雄豪杰、贵戚朝绅,不钦敬俺来?谁似你这厮油嘴花子,反来呼喝人。”那汉大怒,喝教跟随人:“与我痛打这秃贼一顿,锁了去。”家憧向前来打,被林澹然双手架住。一个赶入来的,澹然飞起右脚踢中肩窝,倒在地上。又一个撞近身来,澹然将左手一点,翻触斗又跌倒了,其余人役不敢向前。那汉亲自动手,伸拳攘臂,赶近前来,提拳便打。苗知硕见了,正要放对,林澹然呵呵大笑道:“侯大哥不须如此。你记得当初在太原高丞相府中相聚时么?”那汉听了,即忙住手,将林澹然仔细再看,拍手道:“足下莫非是林参爷么?”林澹然道:“小僧便是,大哥久违颜范了。”

那汉不是别人,乃高欢部下一员大将,姓侯名景。自幼习文,屡因不第,弃文就武,投于高欢麾下为谋士,最是贪婪凶暴,诡谲多谋。习学得一身好武艺,屡立功勋,高欢用他为帐前管粮大使、奋威将军。因思林澹然英勇出众,每每虚心交结。林澹然见侯景心术不端,惟是面交而已。侯景自从林澹然避难离魏之后,用钱贿赂朝中臣宰,不数年升为尚书左仆射、南道行台总督大将军,与高欢品职上差一级,甚有权势。以前高欢在朝时,侯景畏其材智,不敢妄行。当时高欢已死,无人制御,纵意横行,位兼将相,势倾朝野。高澄袭父之职,名行素亏,又且短于材略,欺侯景是他父亲部下出身,屡屡侮慢侯景。侯景又恃官高爵大,不以高澄为意,因此有隙,两下结怨,不愿同朝。侯景贿嘱近臣蒋旌在魏主面前赞襄,奉旨差往河南镇守,掌握兵权,以观内变。当日便道赴任,却遇清明令节,乃稳住人马,独与家憧辈郊外寻春取乐,偶至花园,遇着林澹然。此时候景炎炎之势,把谁人放在心上?况酒后糊涂,林澹然又做了僧家,将言语激恼着他,怎生认得?因澹然说出旧交,方省得是林时茂,不胜之喜,笑道:“林大哥许久不会,竟不相认了。别后心常感念,今得相会,实出偶然。向闻大哥云游梁国,何幸又得在此?”林澹然道:“一言难尽,从容细诉衷曲。久仰足下执掌兵权,名重东魏,今日为何闲暇,到此游玩?”侯景道:“小弟之事,亦容细剖。大哥如今宝刹在于何处?”林澹然道:“贫僧不居寺院,亦非庵庙,暂栖止在本县城南张太公庄上。因见景物撩人,故往郊外踏青遣兴,幸会吾兄。”侯景道:“既然大哥寓处不远,小弟毕竟要到贵庄奉谒。”林澹然不好推辞,答道:“尊驾枉顾,蓬荜生辉。”二人携手而行,同到庄上来。后面知硕、佛儿家憧等众,牵马随入庄里。

林澹然侯景重复叙礼,办斋款待。侯景问及林澹然到梁朝出家事,林澹然将妙相寺为副住持,因钟守净贪淫忤谏,反生谗害,逃难至张太公庄上情由,细说一遍。侯景叹息不已。林澹然问道:“目今高丞相辞世,公子高澄比乃尊德政何如?”侯景摇头道:“大哥不要提起高澄那厮,说起来令人切齿。他那已往的奸淫恶迹,大哥尽知,自从高丞相捐馆之后,无人拘束,纵意妄行,把父亲向日赶逐去的无赖棍徒,依旧招集部下,放僻邪侈,无所不为。有一个奸险膳奴,姓兰名京,原是衡州刺史兰起之子,高澄待为心腹,生杀于夺之权,皆出其手。其弟高洋,屡屡劝谏不听。目今招军买马,积草屯粮,其意要篡魏以图大业,只畏小弟一人,不敢轻发。况兼宰辅、台谏,各为身谋,朝廷大事,悉委高澄。见弟掌兵,心怀妒忌,暗暗劝主上削去小弟兵权。小弟谅来终须有祸,故此暗用贿赂,谋差出外,镇守河南,离却此人,以图后举。高澄这厮,度量浅狭,我虽出镇外延,料他不久必然生情害我。小弟渴欲请教,不知大哥踪迹何在。今日偶尔相逢,实乃天赐其便。今者梁武帝朝政何如?臣宰才能比东魏何如?”林澹然道:“梁、魏之政,兄弟也。当时武帝初登大宝,励精图治,恩威兼著。朝中文武,各展其材,甚有可观。自天监已来,皈依释教,长斋断荤,布衣蔬食,刑法太宽。文臣武将,俱从佛教。小人日亲,君子日远,四方变故渐生,据险为乱者,难以屈指。况兼岁歉国虚,民不聊生,梁国不日为他人所有矣。”

侯景听了,拍手大笑不止。林澹然心里暗想:“梁朝无道,此人鼓掌而笑,决非好意。”就问道:“足下闻武帝政乱而喜何也?”侯景四顾无人,低言道:“小弟有一桩大事,存心久矣,因无机会,不敢妄行。今闻大哥谈及梁主酷信佛教,变乱日生,谅此事只在反掌间,故不觉喜形于色。弟之出镇河南,本欲据地叛东魏以归梁国,只虑武帝拒而不纳,故一向犹豫。今闻梁主可以蒙蔽,正合我进身之机会。我魏主宠用高澄,不日必有内祸。小弟别兄而去,即差使献土降梁,以图大事。事成之后,发兵灭魏,剿除高澄,然后迎请大哥同享富贵,岂不美哉!”林澹然道:“足下此计虽妙,只是背主降仇,非大丈夫之所为也。既与高澄不和,不若弃职归山,守田园之乐,恰养天年,清名垂于不朽。何必驱驰名利之场,以为不忠不孝之人也?”侯景道:“大哥不知,当今之世,顾不得名节,说不起忠孝。桓温道得好:‘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若是胶柱鼓瑟,眼见得家破身亡。”林澹然暗想,这人平素奸巧,劝之无益,就随口道:“足下才猷素著,德誉日隆,况能驾驭群雄,保安黎庶,何虑大事不就?但俺与兄间别多年,今幸一会,只且开怀畅饮,重聚旧情,不可言及世务,以混高兴。”侯景笑道:“大哥见教甚妙。且尽今宵之乐,另日求教。”二人说罢,称觥举爵,吃得酩酊,当夜就留侯景在庄宿了。次日侯景吃了早膳,辞别林澹然之任,早已车马骈集。澹然送出应外,侯景附耳道:“小弟昨晚所言之事,只可你知我知,切莫轻泄于外。”林澹然点头道:“不必叮嘱,后会有期,再得请教。”二人分袂而别。

侯景跨上雕鞍,带领人众,往河南莅任,整理军务,抚巡地方。甫及数月,忽探马飞报朝廷有旨到来,天使已临驿馆,侯景忙排香案迎接。大使开读圣旨,侯景听读到“念卿汗马之功,更兼才堪鼎鼎,岂可出镇边隅?旨意到日,驰驿回京,同理朝政大事”,心下已知是高澄之计,暗想:“我未莅任之先,预料有此宣召,今果然矣。”谢恩毕,整备筵席,管待天使。饮宴之间,侯景问道:“皇上差下官出镇河南,南及数月,为何又宣下官回朝?这是大臣荐举,还是皇上圣意?”天使道:“是高丞相推举老大人回朝,同理国政,故特旨而来。老大人急整行鞭,趋朝面圣。”侯景道:“边关要害,不比寻常去处。军粮未散,且无镇抚代职之臣。待下官调停了此两桩,即便回京。”天使道:“君命召,不俟驾而行。老大人就行才是。”侯景高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里是边关紧要去处,不时敌人侵扰,若委托不得其人,必误朝廷大事,岂可造次去得?天使先回,下官在各衙门考选有才能者权掌本镇,即便趋朝。”使臣不敢再言,告辞去了。

侯景心下不安,请心腹谋士丁和商议。这丁和是一个辩士,极有胆量,亦通武艺,在侯景帐下为参谋官。向前见了道:“主公唤小官,有何使令?”侯景道:“我有一件大事不决,和汝商议。目今朝廷重用高澄,遣我出镇边地,未经数月,仍复召回。此是高澄那厮定计害我了。若口京,有凶无吉;若不回,又逆了君命。这事何以区处?”丁和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既是高爷要害主公,不如先下手为强。明日即矫诏,称说高澄有篡位之心,发本省军马杀奔京城,先除高澄,后灭魏帝。主公身登大宝,小官执掌兵权,谁敢抗拒?岂非一举两得之计?”侯景道:“举兵图业,亦是一计。但魏朝人物还多,兵粮尚广,只恐拥一镇之兵,以敌通国之众,犹如以卵击石,岂能万全?此计不妙,再寻万全之计方好。”丁和道:“主公之言甚当,小官另有一计。除非是据守本境,遣一辩士到梁国献土纳降,梁武帝决然重用主公。那时从容定计,待时而举,有何不可?”侯景大笑道:“参谋此计,甚合吾机。事不宜迟,明日即烦卿赍降表舆图,往梁朝纳降,以避此祸。”次早写下降书,收拾金珠宝贝并地图,交与丁和,取路到梁国来。把关将认得是侯总督部下将官丁和,不敢拦阻。过了关隘,梁国守关将问了来历,亦不阻挡。一路无话,直至京师。

丁和一路打听得武帝宠用的心腹大臣,却是大司农朱异、司空张绾,二人当权,朝廷听信。丁和藏了金珠等物,先闯入朱异府里来见朱异。朱异问其来意,丁和道:“敝主是东魏总督大将军候景。久仰老大人盛德,欲见无由。今因与本国高澄不睦,特差小官献上河南十三州地境,归降大国。犹虑圣主不容,先差小官,恳乞老大人鼎赞,玉成其事,必效犬马之报。无甚孝顺,有些须薄礼献上,望乞笑纳。”即奉上金珠礼物。朱异见了大喜道:“你主将既有美意归顺大梁,此是背暗投明,知机之士。明日早朝,待我先奏圣上,引你朝见。”丁和叩头而退。又将了金珠到张绾府中来,同前一般献了,说侯景纳降一事。张绾也大喜收了,发付丁和,早朝伺候。

丁和次日五更,赍了金珠宝物、降表、地理图,到阁子门外等候。朱异。张绾会见,先议定了。少顷武帝临朝,众文武朝见已毕,朱异执简当胸,俯伏金阶,启奏道:“东魏镇守河南尚书左仆射、南道行台总督大将军候景,差使臣一员,献土投降,未得圣旨,不敢擅便。以臣愚意,邻国之臣,纳土来归,乃我朝一统之机也。伏乞圣鉴。”武帝令宣和入朝,至殿前山呼舞蹈,俯伏阶下。武帝道:“卿是何官?侯总督何故叛魏来降?未审真伪,难以准信。”丁和奏道:“臣姓丁名和,职居侯总督部下参谋。主将因见魏主昏蔽,听信丞相高澄谗言,屡屡杀戮大臣,主将虑祸及身,故有此举。窃计良臣择主而事。方今大梁皇帝圣武仁慈,德过尧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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