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漳州府倒挺干净的。”
省会富州陈知府跟随巡抚大人的脚步下了船,他看见码头上虽然人来人往,但地面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垃圾,不由点头称赞。
“是啊,不像前头那个四阳府,臭鱼烂虾堆得到处都是,要是夏天过去,得被它们熏死。”方知州接了一句,他想起那副场景,鼻间仿佛又闻到了一股腥臭味,至今都还有些想作呕。
“是不是他们打听到我们今天过来,特意请人清理了,老夫观此处渔民甚多,不可能没有鱼市。”杜玉旁边的一位老大人发出质疑声,虽然他们下一站要去哪里是临时决定的,可仍有一些“神通广大”的官员能打听到。
这一路走来,他们也看了许多乱象,就好比他们巡至某县时,发现那儿出来相迎的百姓个个都穿着新衣。他们初时以为是本地富庶的原因,可偶尔看见一个妇人因小童淘气弄脏衣服而抹着眼泪狠狠责罚他后,他们才明白事实并非如他们所想。后经审问,这些衣服原来是当地官府要求他们现制出来穿上以备迎检的。
有些百姓家境尚可,扯几尺布回去做件新衣倒也无妨,可有些百姓连糊口都难,又哪来的钱去扯布做衣裳呢?要是当地县官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掏钱给他们买布做衣服,那倒也罢了。偏偏他们是强迫百姓向县衙借钱,每个人都打了欠条,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从县衙“买了”几尺布回去做衣裳来充场面。
杜玉当场震怒,直接革了他的职关进大牢等候发落,又派人抄了他的家,将搜出来的一箱欠条直接在百姓面前烧毁才作罢。跟随他们下县巡视的当地知府吓得面如土色,一直向杜玉请罪,说自己监管不力,事前实在不知此事云云。
杜玉听了,便如他的意,治了他一个监察不力之罪,并记当年的考核为下中。
有此事为引,大家对这种阳奉阴违,劳民伤财的事都十分厌恶。眼下这漳州府似乎也有这样的苗头,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若想知道,遣人去问一问便知。”杜玉道。以前他也来过漳州府,但因有事缠身,从未在码头逗留过,对于这里的环境,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一个打扮很不起眼的男子从后头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大人,小的和附近几个渔民打听过了,这处的码头是专门用来运货和载客的,他们在闲暇之余会摇船过来搭几个客人回去补贴家用。下鱼的地方则在另一边,那儿修了个小的渡口,鱼市也在那里,离这边大概五里地左右。”
听完后,这些官员点了点头,先前提出质疑的那位老大人也道:“这样甚好,此地弄得干净些,往来客商也会多些。”
因着这里的环境关系,这些大人们对漳州府的印象比对其他几府倒要好上一些。等陆知府接到消息出门迎接时,看见的就是这群和颜悦色的大人们。
“下官拜见巡抚大人,不知大人们今日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们恕罪!”陆知府一路小跑着就出来了,大冬天的脑袋上竟冒出了汗珠。谁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奔溃,在书房坐的好好的突然报上官来视察,差点没把他的魂吓飞。
他明明在码头放了人,让他们一有动静便来禀报。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太过愚蠢,一心只盯着穿官服的。因这些大人没穿官服他们便忽略了,待回过神来察觉不对劲时,他们已经来不及提前通知陆知府了。
不过,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这些人一看陆知府的样子,便知他对他们今日到来是真的不知情,暗地里竟称赞他是个难得的老实官。
因他们来得突然,陆知府原本准备好的东西来不及拿出来,只能以衙门粗制的茶和点心来招待他们。
他招待得战战兢兢,这些大人却不以为意,反而心中更加认定陆知府是个老实的。吃过茶点,略做休息后,杜玉开门见山,提出要陆知府带他们随便走一走。
此话正中下怀,陆知府内心窃喜,直接按照楚辞那天的安排走。先带他们逛到了档案室,看见陈列这么规整的档案,这些官员先是称赞了几句,而后便四散开来各自翻阅。待看完之后,他们对于陆知府的细心是赞不绝口,还道应该让其他几府的人也过来看一看,学一学。
吃过一顿丰盛但不奢靡的午饭,陆知府又带他们去了几个小渔村。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茅草屋或木屋,偶尔有几间黄泥堆砌的便算好的了。百姓们的穿着也很朴素,几乎就没见几件不打补丁的。
官员们见到这幅情景都有些感慨,一路看多了那些粉饰太平的场面,他们差点都要忘记,还有百姓生活得这样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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