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他不理睬,倒讨了个没趣,略一尴尬,旋即又浑若无事地笑起来,取出一纸书信递过,说道:“这是我们将军刚刚接到的飞马军报,顾大人看看。”
顾雁迟心下讶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示意一旁的书吏接过。书吏展信一看,登时面色大变,浑身都颤抖起来,惊惶地叫道:“大、大人,青泽守将刘乐书、西城督尉陶端、文书令简博呈、钧枢府司检赵景升叛变,风都、风都……”
帐中顿时大哗,惊呼之声四起。顾雁迟也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震,翻书的手凝在半空,整个人顿住,一声不吭。
那使者悠悠然地立在帐中,一副胜券在握之态。杨棹雪见他殊无防备,顿起杀机,右臂一动,正欲出手,却忽听顾雁迟“刷”地翻过一页书,心不在焉般开口道:“知道了,阁下请回吧。”
使者一怔,似怀疑自己听错,盯着他使劲眨了眨眼,失笑道:“顾大人可弄清楚了?风都叛乱,朝廷与容府两路大军不日可下风洲,裴初败局已定,大人孤守一隅,又能……”
“夜深了,恕不远送。”顾雁迟漠然挥挥手,冲左右使个眼色。
那使者一头雾水,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侍卫架了出去,送出营地。
那人一走,杨棹雪便焦急地问道:“雁迟,你真的放他回去?大哥若真败了,咱们连降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是让我……”
顾雁迟眼中神光闪烁,摇头打断道:“事情不对。刘乐书这几个都是靖室旧臣,如果不服大哥,便也断不会服江一望。这一路不会是容府的布置,应当是朝廷的安排。”他抬头环视帐内,淡漠的脸上忽然生出决然的光彩,“事情还有变数,我们,恐怕也要另作打算了。”
秋往事与李烬之自从那日相谈之后,仍是一切照旧,过着不闻世事的隐居生活。然而隐约中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言谈之间似是多了些禁忌,两人也不去触碰,不去揭破。转眼又过一月,秋往事伤势渐复,虽还不比从前,行动却已无碍。李烬之却也不提下山之事。秋往事知他定有途径同外间联络,见他不提,知道时候未到,便也乐得不去操心,每日闲闲散散,潜心练功,过得倒也舒坦。
这一日两人出门打猎,回来之时,却见一红衣人影抱着双臂倚在门前,老远就叫道:“你两个过的好日子呀!”
秋往事见那一身红衣便知是火火沐,心下一喜,忙拉着李烬之跑上前去,问道:“沐姐姐怎么有空来?”
火火沐皱皱眉,不满地撇着嘴道:“可不是没空么!都是姐姐非要我来,哼,剩下那一摊子事,由她一个人忙去!”
李烬之一听便知原委,笑道:“桑殿下应当已经顺利继位,火火氏重登台面,你可是代表新王出使朝廷去的?”
火火沐不情愿地点点头,答道:“普日家又不是没人了,姐姐偏要我去。堡里正张罗着北迁,一堆事呢,我原本不想来,可毕竟先前出了叛乱的事,宋大夫死了,落姐姐也受了伤,还险些坏了容府大事,姐姐说于情于理,堡里也得去容府做个交待。我想想也是,便只好过来了。”她微微一顿,拉起秋往事粲然笑道,“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来瞧你是顺路啊,当门关淹了水,底下路都没了,我从北边特地绕过来的。”
李烬之笑道:“当真这么诚心?恐怕是因为外头正乱着,去了也怕见不着人,这才过来的吧?”
火火沐讪讪一笑,挥着手道:“都一样都一样,总之我打算在你们这儿赖上一阵,等外面打清楚了,想必朝廷容府都要上风都,我再同你们一起下山,岂不省事。反正也快了,虽说容王领兵追击碰上点麻烦,吃了点小亏,但顾雁迟都降了朝廷,裴初还能有几分气数?”
秋往事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顾雁迟降了朝廷?你没弄错?”
火火沐摇头道:“我从北面过来的,这还能错。听说顾雁迟被不孤城的援兵救走,过了一段日子,他忽然不知怎地夺了城,还宣布投靠朝廷,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天下震惊呢。”
秋往事大讶,转头望向李烬之,见他神色镇定,知他心里有数,忙问:“怎么回事?顾雁迟要降也降容府,怎么扯上朝廷?何况他都回了不孤城,竟然还公然反叛,这是他会做的事?”
“他这是大险之棋,可若走得好,或许便是妙招。”李烬之微微一笑,眼中神光湛然,似是十分兴奋,“跳出局外,大破大立,这才正是顾雁迟会做的事。”
秋往事微微一怔,低头思索起来。火火沐早已等不急,一迭声催问道:“怎么怎么,里头有内幕?快说来听听!好像听说顾雁迟还同燎人有勾搭,外头群情激愤,都在骂他呢。”
李烬之比个手势,先引两人进屋坐下,却不忙着回答,反问道:“风洲战局怎样,沐姑娘可有听到消息?”
“卖什么关子。”火火沐不满地瞟他一眼,仍是耐着性子答道,“风洲热闹着呢。南边容府水军和显军打得厉害,还没过得了琅江;西边朝廷的人马倒有些进展,已打下霍梁城了,再往前就能同叛乱的青泽接上。至于裴初这边,他本想率一部精锐半途埋伏渡江追击的容军,让大队主力赶回去救风都。虽然得了手,可谁知容府也分了两路兵,容王的主力同他撞上了,后头费梓桐将军的人马却直接走穗河水路到了萧关。萧关守将不中用,才一对上便降了。费将军入了关,正好截上裴初的太子裴节带回来的大队人马。裴节只好又兵分两路,一头和费将军缠着,另一路精锐骑兵回救风都,和青泽叛军打起来了。于是这会儿风都还是乱糟糟的,不知算谁做主,就看哪边能抢先一步了。”
秋往事尚不知一月之间风洲已出了这许多变化,大是惊讶,问明了细节,不由叹道:“裴初也真是到了头了,居然前脚一走,后院就遍地起火。风都那几个好歹是靖室旧臣,倒也罢了,萧关裴荣可是他亲侄子,居然也……”她说到这里,忽似猛地想起什么,微微一顿,神情讶异地向李烬之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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