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沉吟半晌,抬头却向王宿要过手中书信,拆开速速扫过,微微一笑,将信递与王宿道:“我道些许小事,怎要五弟亲来,原来那头果然也有动静!信上说皇上近日便会出兵攻打裴初,北边燎人也不安分,裴初届时将无暇他顾,让咱们如有机会,不妨放手而为。”
王宿双眼一亮,急急展开信读着:“这是让咱们不妨索性拿下当门关么?”
王落点头道:“不错,当门关地处明庶、融洲、释卢三地交界之处,咱们要入释卢,如不欲翻山越岭便只得从当门关走。今后我们既欲从释卢购买马匹,那这当门关迟早也要拿下。如今既恰逢其时,不妨假戏之后,便来真做,先令五弟引孙乾出城,咱们趁机烧他粮草,待他领兵入释卢抢粮,五弟自可轻取当门关!”
火火沐一拍桌面,满脸兴奋道:“届时神谕既破,当门关又被你们占去,再加上裴初无暇东顾,普日泽必不敢贸然出兵,咱们便大可与他周旋。”
“还不止如此。”方定楚接口道,“普日泽近年来暗中与裴初结盟,半卖半送给他无数马匹,其间往来多通过当门关。这回若能捉着孙乾,令他供出其中证据,与普日泽想必也大是打击。”
众人越说越是兴起,当下又细细商讨了各处关窍,便各自下去准备。
此后一连数日,秋往事皆扮作牧民去当门关下放羊,隔得远远的便以自在法将枢力渗入墙中,查探何处有空隙,觅着地点之后便以凤翎悄悄地将砖块挖松。守城军士虽觉她靠得太近,但见她当真只是放放羊,并无异动,收了几两银子之后也便随她去了。数日之后大功告成,李烬之的五万兵马也已到了当门关下三十里外。
次日起,李烬之便于城外十里处扎营,亲带着一对人马至关外纵马驰骋、高声叫骂;到了日中时分便大剌剌地在城下席地而坐,生火用饭,谈笑风生,直视城上守军为无物;至夜间又轮番击鼓鸣锣,响箭不绝,闹得城中军士整夜不得安稳。孙乾见他如此轻侮于己,分明便是吃定了自己不敢出关,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虽知此时容、显与释卢之间情势微妙,却也不信容府当真敢与裴初撕破了脸。次日一早孙乾便遣探子出城查探,至午间得了回报说李烬之大营不过是座空寨,只那么三两小股人马前后穿行,做做样子罢了。孙乾更是认定李烬之不过挑衅而已,当下仍摆出严密守城的架势,暗中调遣兵马,待过了鸡鸣时分,李烬之营中锣鼓也渐渐低落之时,孙乾大开城门,亲率五千精骑冲出,直奔李烬之大营而去。
此夜月色晦暗,寒风凛冽,秋往事与王宿遍身黑衣,率着数十名火火堡精锐趁夜潜至当门关近处。只见西墙处隐隐可见灯火大亮,东边却是黑沉沉无甚声息,不过十来名侍卫在城墙上漫不经心地巡行,也尽皆注意着西边,全不往东边看上半眼。秋往事见城上防卫竟比预想的还要松懈,心中大喜,暗忖孙乾不知在那李烬之手下吃过何种苦头,竟似巴不得将所有人皆调去守在西边。待月过中天,城内响起一片嘈嘈,不久西门处蹄声大作,显是孙乾已领兵出城。城上守军更是索性连样子也不做了,皆凑到一起趴在墙边向西望去,彼此交头接耳谈得热闹,哪里注意到秋往事一行已是无声无息地潜至城下。
秋往事当先领路,寻到事先做过手脚之处,小心翼翼地一块块橇出松动的砖块。抽出两三层砖后,果然便贴地露出个黑黝黝的空洞来。秋往事比个手势,示意王宿等暂且等候,自己率先爬入,将里头零零落落的松散砖块一一运出,清出道路。她接着向里爬至内侧城壁后,将枢力顺着土地四面散出,细细感知墙外情况。待确认二十丈内并无守卫后,方小心地将此处砖块也一一抽出,钻出城墙一看,见四下一片黑暗,除远远传来城头士兵的交谈声外便再无其他动静。
秋往事回身招呼王宿等跟着进来,自己贴着墙悄悄靠近城上守军,待入了二十丈内,便控着九枚凤翎缓缓贴墙而上,蓦地激射而出。城上十余人正谈得兴起,哪知恍惚见得微光一闪,周围便忽地失了声响,正欲开口相询,方发觉喉口紧窒,一口气竟是提不上来,心中惊惧之意方起,便已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秋往事收拾了守卫,回头会合了王宿众人,四面大略一看,知城内布置结构与当年无异,当下辨了辨粮仓位置,便领着众人悄悄掩去。城中守军大多被孙乾严严实实地布置在西门处防备李烬之偷袭,剩下的也尽数集在练兵场中整装备战,东面竟是空城一座,连个巡逻士兵也无。秋往事一行借着夜色,轻轻巧巧便到了粮仓之外。
粮仓共有一排四座,周围也不过十余名兵士心不在焉地守着。此处已深入城内,几名守卫也不过守个门户,防个火烛罢了,在寒风之中皆瑟缩不已,不住抱怨,几曾想到竟会有外敌来犯。
秋往事如法炮制,瞬息之间便无声无息地将一众守卫封了喉。粮仓之上俱加着粗重大锁,秋往事却如何放在眼里,当下便以自在法一一轻而易举地开了。众人留下数名在外守着,其余七人一组分潜入四座粮仓。
粮仓中层层叠叠堆着数以千计的粮袋,秋往事一挥手,领着身后六人爬至粮堆顶部,至中心处将粮袋一一抬出垒在边上,在粮堆中做出三个丈许深洞。随后将事先备好的毒油倾入其中,以湿巾掩了口鼻,点上了火便迅速退出。如此做法火势由内及外,待得外面发现时里边早已烧去大半,再加上油中有毒,届时毒烟一起,扑救也是不易,纵能灭了火,剩下的粮食经毒烟熏烤,也早已不能吃了。
秋往事退出粮仓,会齐了王宿众人,便又由原路悄悄退回城外。来去之间不过半个时辰,城内竟是毫无所觉。
孙乾率众直奔至李烬之大营近前,李军营寨中才生出反应,仓促之间却哪里挡得住孙乾铁骑,不片刻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四下逃散。孙乾见自己果然料中,大喜过望,不管四处逃蹿的李军,只直追着李烬之帅旗而去。追出数里,跟在李烬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孙乾又追近少许,便弯弓一箭射出。铁箭正没入李烬之后背,余势未歇,直将他掼下马来。其余李军见得主将落马,也不搭救,只快马加鞭四散逃去。孙乾这才觉出不妥,忙催马上前检视时,见被自己射落在地的竟是个披盔戴甲的草人。孙乾大惊失色,知道中计,忙率众急急掉头回城。
路上未遇半个伏兵,孙乾反更是惶恐,生怕又被李烬之端了老巢。行到半路,果见前方一骑人马匆匆赶来,正是自己帐下副将。孙乾心直往下沉,忙狠狠策马赶上前去询问。那名副将神色古怪,嗫嚅半晌方说出粮仓不知怎地叫人烧了。孙乾听得李烬之并未攻城,心下略安,却又想不明白他如此大费周章,为何只烧了粮仓而不直接夺城。惊疑不定之下,也只得狠狠咒骂一通,先率众回城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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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攻城
“哈,想不到此番竟如此顺利。”火火堡主厅中,王宿指手画脚、眉飞色舞,“孙乾果然是被五哥折腾怕了,全副精力皆放在西边,东边连个人影都没有,顺顺当当就叫我们挖了墙脚。”
“孙乾在老五手下也不知吃过几许苦头,早成惊弓之鸟,一见他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方定楚啜着手中清茶,闲闲道。
“孙乾素来只会蛮冲硬打,不过仗着释奴营勇悍才一路横冲直撞在高旭手下做到禁军副统领。”秋往事轻哼一声,撇撇嘴道,“即望山之变后,他似乎便再没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了?”
王落眼帘微垂,不欲多提即望山,扯开话题道,“如今便只看孙乾如何应对了。”
“这个四姐放心。”秋往事眉目略沉,笃定道,“孙乾其人自视甚高而又鼠目寸光,以往每有不顺,必是入释卢掳掠一番充实释奴营,这回也改不了的。释奴营是他一生得意,除此之外,他实也没什么别的招了。”
“咱们届时还可让桑殿下领人去扮一回英雄,搏些人望。”火火寿经过数日调养,身体略好,此时也披着厚重皮裘,捧着手炉倚坐在厅中。忽又似想起了什么,抬眼问道:“你们说的五将军李烬之,可便是传为叶无声弟子的那个么?”
“没错。”王宿点点头,面上带着得意,“叶无声二十余年前纵横天下,平内乱,御燎人,十年征战未尝败绩,刻名千秋壁上,时人谓之‘一叶落处,天下无声’。他一路辅佐先皇江洵登基,封一等碧落之爵,其后曾任太子傅,教导先太子江桓兵法武艺。我五哥当日曾是太子伴读,也称叶无声为师傅。此后如今的承宗帝江栾弑父杀弟,篡权夺位之时,五哥一家也受牵连,全家被斩。五哥当时正巧中了奇毒来寻我爹医治,不在京中,这才逃过一劫。叶无声与我王家也素有交情,他与我爹是多年好友,还娶了我爹师妹,五哥说起来也算我们半个师兄弟,因此家变之后,也便留在了王家。”
王落见他一副与有荣焉之态,不由嗤笑道:“五弟这‘叶门弟子’四字也终不过是个虚衔罢了。叶无声以谋反之名获罪被诛之时五弟不过五岁,跟着叶无声学艺也未足一年。以五弟如今一身功业,将来成就未必便在叶无声之下,却又何须借他人名头方显得自己身份。”
火火寿轻叹道:“叶无声一世英雄,想不到终究难逃兔死狗烹之局。他当日曾与我释卢联手共御燎人,至今在老一辈中仍极有威望,李将军届时如能打着叶氏名头引兵入释卢追击孙乾,想必于百姓们接纳容府之事大有助益,更可与‘西魔’二字彻底脱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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