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那一片深邃灿烂的星空,收纳了太多人间神秘,不见去路。
太史阑和他简单说了几句,问了他落水之后的情形,司空昱只说当日落水受伤,被东堂人救走,之后便有些迷糊,但也没有完全迷糊,只是很多时候懒得想而已。
问他怎么会为康王所用,他道想必是东堂大殿下做的手脚,大殿下素来喜欢豢养民间异能之士,手段繁多,又掌管东堂天机府,朝中人向来因此对他颇多顾忌。不过这两年大殿下接连铩羽,先是天授大比失利,后来和三殿下因琐事纷争打赌,三殿下硬是用一个只有眼睛有点特殊的女子,赢了大殿下一众异能之士,也因此大殿下被逼出东堂,亲自来主持这次和南齐海战的情报事务。
太史阑对东堂所谓的异能之士比斗不怎么感兴趣,她和司空昱谈话,只是想确定他的脑子到底有没有出问题,听他语句清晰,思路明白,倒也放心,随便说了几句,便道:“东堂人对你不怀好意。你且好好在此休养。若你愿意,我也有办法以秘密办法,通过海路,直接送你回东堂。”
“回东堂吗……”司空昱忽然一笑,慢慢地道,“不必了。”
这一刻,他的眸子里又流露出先前的浅浅迷茫,像是被雾霭忽然遮了眼眸。
太史阑沉默,心想还是等他好些再说吧。她挂心两个孩子,起身告辞,走出门口时,听见身后司空昱道:“太史,这一生……”
“怎么?”她立在门槛上,回身。
司空昱仰头看着她,眼神里莫名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摇了摇头。
太史阑垂下眼,没有再问。
自从天授大比之后,司空昱就不再是当初那个骄傲清贵的世子,总显得心事重重,喜怒无常,像是承担着无数心事。。ysyhd。
但是她误会过他一次,就不愿意再误会第二次。
她愿意相信他。
从司空昱院子出来,苏亚带着一对母女,拜伏在道边。太史阑停下脚,看了一眼。
那妇人年约四十许,依旧可以看得出容貌姣好,但鬓边华发早白,此刻伏在地下,头也不敢抬。
少女只有十三四,衣衫平常,容貌很是清丽,依稀可以看出几分熟悉的轮廓。她紧紧靠在母亲身边,却又在偷偷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太史阑心中一阵钝钝的痛。
“回总督,”苏亚道,“先前那批人,给他们逃出了。不过那个女俘虏交代了东堂人在静海的落脚地之一,在那里,我们找到了……她们。”她顿了顿,道:“于定的母亲和妹妹。”
听见于定的名字,那对母女立即抬起脸,希冀地看着太史阑,那妇人低低地道:“您是太史总督吧……我家定儿……”
“于定于前些日子战死。”太史阑截断了她的话,淡淡道,“请节哀。”
母女俩浑身一震,随即放声痛哭。苏亚和火虎等人,却无声松了口气,红了眼圈。
看似坚冷的总督,其实却有最为悲悯宽容的内心。
太史阑负手望着那对母女,想着原来于定最后的解释原来是真的,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无辜,这对母女,没有必要再去背负于定的罪孽了。
“我们家老爷新扶了夫人,我们活不下去……”妇人擦着眼泪,“听说定儿在静海挣得了出身,便冒险离家前来寻他,他寻了屋子给我们住了,经常出来看我们,还说等挣了参将衔,就再买个大屋子……谁知道有天晚上有歹人进屋来,我们被迷昏了,醒来后就在一处陌生地方,有人给吃给住,也不理会我们,就是不许我们出去……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抽噎着看着太史阑,“定儿说过您,是您栽培了他……可我没想到……没想到……”她嚎啕起来,“定儿,你定然是为了娘亲和妹妹,拼命打仗才会……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
哭声凄切,惊得鸟儿斜飞,翅膀割裂黄昏的霞光,掠一抹轨迹如血。
太史阑挺立如初,神情被夕阳光影遮得模糊,语气却平静决断,“他虽死了,但曾嘱托我们照顾你们。将来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此地战乱,不适宜你们居住,稍后我命人送你们回丽京,日后,就在丽京安住吧。”
看在于定也曾跟随她出生入死,看在于定做错太多却没忘记孝道,看在于定没有完全失去下限,试图配合东堂动她的孩子份上,她愿意照顾他留在世上的最后的亲人。
但她也要考虑杨成和二五营诸人的心情,这对母女,不能留在静海。
她正思考该派谁护送这对母女离开,忽然一个声音嘶哑地道:“大人,我来护送她们去丽京吧。”
太史阑一震转头,身后,花寻欢静静伫立。
这是于定死后花寻欢第一次出门,之前太史阑吩咐任何人不许去打扰她,此刻夕阳光影下,昔日暴烈健朗的女子,短短数日便憔悴如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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