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敬庐这一辈子第一次跟踪别人,而且还是跟着一位女性。可是以跟踪学的眼光来审视他的动作,几乎是不及格地粗糙无比。
黄敬庐追着在前头几公尺处,不能算悠间地移动的女子,连半掩藏半追踪的动作都没做好,就像是苦苦追着落跑女友的可怜男友。但前面被跟踪的女子,却在他人跟了几分鐘后都没有察觉到。
可能是那位女子的神经结构比较特殊的关係吧?
「是她……她在这里要做什么?」
跟踪者心里反覆着想要询问的内容,但是就逻辑上来说,这名女子出现在哪,应该都不关他的事,又何况她只是在那一天黄敬庐惊鸿一瞥下,偶然看见的陌生人?但黄敬庐并没有忘记她,而且现在就是想要跟着她,出于一种莫名但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我想跟着她?难道我是个跟踪狂?…王八蛋!怎么可能!)
跟踪的人也很不解,但脚底下还是继续着追踪任务。夜中的校园有股迷离的空灵感,走在舟山路上,一男一女前后移动,过往的行人不是因为女子的惊人美丽而回首,而是发现丽人后面跟着一个瘦弱眼镜男,对其很不巧妙的鬼鬼祟祟行动投以侧目。
(…好耀眼的红发!看起来不像是染的……会是台大的人吗?)
像被冶金流火抚过的朱红,发出可以媲美炙热岩浆的色泽。差不多和他同高的身材,瘦而玲瓏,移动中的身形有着弹性的节奏感,让人联想到在草原之高石上追索猎物的野生大猫。
上半身套着合身的花纹衬衫,但样式有点特殊,没扎进裤子里的衬衫下摆特别地长。下身是深蓝的低腰牛仔裤,象牙白的宽皮带旁掛着一把剑,在佩剑者的步履下左右晃动。
「那是剑吗?!怎么可能?!」
刻意压低声量,黄敬庐跟着陌生的美女,看着对方掛着像中国长剑的兵器就在校园内走动,说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难道她不怕会有人过来盘问吗?但话说他这个人像小偷一样跟着她,难道就不引人注目!?
朱红的背影走过图书馆前广场旁边的偏道,接到邻近着椰林大道的杜鹃花径。一路上遇见很多学生还在校园内徘徊,只是一股脑朝着某个目标前进的美女,连周遭的事物都毫不理睬,好像世界如何运转都与她无关。绑着奇特如书籤般的发圈,朱红的马尾像一大把红萝藤,但又有点凌乱地分岔成三股。
黄敬庐很想看看对方的正面,但跟踪的人哪可以跑到被跟踪者的面前?
「…真烦!超级麻烦!!才刚从那边回来,又要本姑娘立刻回去本部…事情怎么都做不完呀!?」
黄敬庐因为好奇,暂时忘了脑袋中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和那美女拉近距离,于是就听见她说的话。美女发着业务太忙的牢骚,又埋怨长官没有人性等…声量是大了点,黄敬庐听着她的声音,觉得音色和她的外表颇搭,就是给人风风火火的感觉。
(话说她被人跟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发觉到吗?而我这个跟踪者还要跟多久呀!?)
黄敬庐想自己为何要固执地跟着一名陌生女子,她嘴里的牢骚他一句都听不懂。就算是个美女………他也没有要追她的意思呀?
黄敬庐脚步放慢,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毕竟他没有继续跟着她的理由。刺鼻的味道飘过来,那是焚烧东西的味道。一缕盘旋的黑烟鑽入天际,在淡淡的菖蒲夜色下,行政大楼那边出现一蓬火光!
「…那边怎么了?!」
「搞什么鬼?!!唔~~~超级麻烦!!!!」
语助词随着不耐烦而拉高,马尾美女移个方向,往行政大楼那边走过去。行政大楼前有座长方形的大水池,以灰白的石材砌成,对着傅鐘的前端是一块绿色的草圃。傅鐘与草圃之间的空地可以容下两部车,现在正在举行一场营火晚会。
「……地上那一个个的大纸箱是干么的?…那些人…我看过他们!?」
黄敬庐躲在农学院四号馆前,围着教师停车格的柏树群后面,偷偷看着马尾少女走向营火晚会地点。那些人是「新。书改社」的社员,一边冷眼看着的人和围在火堆旁的人他几乎都有看过。
他们在这里升起营火干么?正、副社长都不在现场,这时候不是该有个负责人吗?路过的人带着惊讶与疑惑纷纷远离,而围在火堆边的人则手拉着手,一同跳着奇特的舞蹈。
「…好像原住民的舞…但怎么那么奇怪?」
像在庆祝着今年的丰收,以奇特又和谐的舞姿向上天献以最高感谢与崇敬的男女,深红的火光照亮他们的脸。那是恍惚,没有生气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怪异且可怖,让黄敬庐一边看着,一边吞下充满恐惧的口水。
第一圈跳舞的人后面还有一圈,第二圈的人站得离那堆纸箱很近,大大的像是用来包装大型家电的纸箱,第二圈的人以生產线工人的手法与速度,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然后很豪迈地丢入火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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