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石椅晃了几晃,石罐的盖子微微松开一线。
相思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罐盖打开,却不禁骇然变色。
石罐中,七条形态各异的蛇彼此缠绕,抱成一只五彩斑斓的团。
其中一条通体发着赤红的光芒,宛如笼罩在一团火焰之中,盘绕的蛇身布满黏液,黏液下焦木般的裂纹。
相思认得,这便是曾在墓碑前折磨那位少妇的烈火之蛇。她不敢再看,匆匆将石罐盖上。
大床的帷幕就在她伸手可及处,轻轻一挑,里边隐藏的秘密就可大白于天下。
她不免有些迟疑。
如果那个恶魔正在帷幕中沉睡,她该如何?
踟躇中,她偶然发现石罐的下面,落着一朵青色的小花。
相思俯身将花拾起,却见纤巧羸弱的花瓣上还带着清亮的露水,似乎不久前才从林中摘下。
这种花她曾见过多次,曾被作为庇护,簪在发髻上;也曾被作为祝福,送给杨逸之。
它决非来自于生命断绝的地底之城。
这是荒城中唯一开放的花朵。
相思心中一喜,越发坚信,在这金色的帷幕下,藏着通往荒城的通道!
她伸手掀开床幔,她的动作瞬间凝固,惊骇布满了她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奢华精致的床幔下,不知名的青色小花密密麻麻地堆砌着,铺满了最柔软的丝绒床褥,仿佛金色天幕中,闪烁着的点点星辰。
万朵花瓣,竟没有一朵枯萎。
看来这里的每一朵花都经过了精心选择,而且每天都会换上新的。
一具发黄的枯骨,正静静地沉睡在鲜花与丝绒的拥抱之中!
云雾缥缈。
重劫的白袍在山风中猎猎飞舞。
他苍白的手在杨逸之脸上颤抖,眼中充满悲哀:“传说阿修罗族,男极丑而女极美。我本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却没想到终究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常年累月的苦行损害了我原本完美的容颜。我现在已经无法面对自己面具下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才止住了胸口的起伏,手指从杨逸之的脸上、颈侧抚过:“而你不同,坚定、执着、悲悯……你有人间一切美德,也有着宛如神明的容颜。有时我忍不住想,也许连梵天都会为这样的容颜打动……”
他的手猝然用力,长长的指甲扎入杨逸之的肩头。他眼中充满绝望,嘶声道:“这些,是我不曾拥有,也永远不会有的!”
杨逸之闭上双眼,他的身体在这突然的刺痛中一震,腕上锁链发出一阵碎响。
重劫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紧皱的眉头,长长叹息一声,收回了手:“所以,我要你做我的替身。”
杨逸之眼中有些无奈的悲哀:“你要我怎样,才肯放过她?”
重劫轻轻拭去他额头的冷汗,无限温存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永远留下来。”他分开杨逸之散垂的长发:“留在我的宫殿中,穿上最华丽的衣衫,高坐王座上,成为阿修罗族最美貌的王者。”
他的声音一沉,变得无比悲伤:“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乃至整个生命都将献给这无尽苦行,献给重建三连城的伟业,献给创造之神梵天。而你不同。你便是那个未受神格污染的我,不必苦行,不必出没在瘟疫盛行的城池,不必将自己变成苍白的妖怪……你将永远骄傲、孤独地坐在王座上,宛如地底的太阳,垂照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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