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不发命令,管床的这几个谁也不敢溜,怕以後秋後算账被当成出气筒。气氛沈闷,也没人敢说话,周宁枯坐一会儿开始闭目养神,养著养著就想到些让人面红耳热的事,一时神游物外。也就没注意到,中间有电话找主任,他的住院医接了以後去了有一阵。
其实那时侯是病房打来的,说他们有个家属闹的厉害。住院医怕撞枪口上主任发火,赶紧颠颠颠跑去处理了。也不知他是安抚还是弹压,总归是没搞定。
那人本来就是个二愣子,因为打架斗殴关了三年刚出来。原来对人还算客气,这时觉得医生敷衍,一口气吞不下去,就守在手术室门口把著。一直等到快十点,看见脑外的人出来了,他也不管是谁揪住一个在肚子上狠狠就是一拳。
周宁被他打的立刻就直不起腰来,反射性的吐出一口胃里的酸水,眼前直发黑,耳朵翁鸣,差点没晕过去。只觉得周围乱糟糟的有人尖叫,有人跑来跑去。
那人还拉著他胸口的衣服,声音巨雷一样在周宁耳边绽开,‘别人的妈是人,我妈不是人?这麽多天都没醒。你们td干什麽吃的?今天一天了连看都不来看?是不是因为我们没给红包?妈的,今天老子打死你们!'
後来不知怎麽他被松开了,又是谁弄了辆推病人的平车过来,把他弄上去躺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缓过劲儿来。睁眼第一个看见的竟然是沈著脸的林长安。林长安身边围了其他几个人,正压低了声音交涉著什麽。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两个保安站在打人的那人旁边,神色尴尬。
林长安看见周宁清醒了就不理众人先低头看他,一脸忧色。
周宁一边觉得安慰,一边又有些不踏实,用嘴型说,‘回家。'
‘你感觉怎样?要不要做个检查?你看著脸色很差。'
周宁一听紧张起来,检查?什麽检查?超声?那不是被人看光了。再说又不是纸糊的,难道一下就打坏了。‘回家。'他固执的说。
林长安不再多说,推起车子往电梯走。b
保卫处长跟了两步,说,‘要不先把小周放观察室。您等警察同志来了跟他们交代交代情况。'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目击证人也很多。医大学生在医院被打,下面应该学校出面负责。希望学校尽快解决。也给学生一个交代。'林长安并不停步。
‘孙子,你丫行!大爷的。有种丫等著。爷在大狱里舒坦著呢,出来也不怕再进去!不打死你丫的。'骂骂咧咧的威胁不断传来。
‘你少说两句吧。'保卫处长没好气的说,恨不能也给他几下,又看他已经疼的一脑门子汗,就跟旁边的小干事吩咐,‘找一下骨科值班大夫,先给他把胳膊接上。'一回头他怔了怔,派出所民警居然已经到了?这麽快?
领头的值班副所长先打了几句官腔,趁人不注意贴著他耳朵根发牢骚,‘局里直接打电话过来催,就这麽个杂碎?'保卫处长一听,心里有数了。
那边周宁却心里没底。
22
整晚不得安宁。
周宁回到家就把自己单独关进了浴室。撩开衣服,肚子上碗口大一块新鲜的乌青,十分狰狞。相比之下身上昨天留下的印记就显得很淡了,浅浅的,沙画般的淡紫色。二者相互映衬存在著。周宁看了一阵心烦。
他在浴缸里放满了水,全身浸进去。热水抚慰了身体,可是还是觉得什麽姿势都不舒服。胃里丝丝拉拉的疼,青了的地方更是一点都碰不得。身体乏力,脑子里跑马一样的混乱,却既不得要领又停不下来。
周宁用手指占了一点浴液在身上胡乱抹了抹,心里下意识的觉得要是能把什麽就此抹去就好了。结果当然是不可能的。倒是蒸了热气,头开始有点发昏。身体的虚弱,指引著情绪也奔向负极。恍惚觉得有点像得知外公过世的那个夜晚,他在万里之外,躲在黑漆漆的被窝里一边伤心,一边觉得无比孤独。
想想他本来还在期待著一个和昨天一样甜蜜的夜晚,谁知一切都被一记莫名其妙的拳头打飞了。他只记得自己在被打之後意识回转的那一刹那,首先想到的不是寻求公平或报复,而是一阵惊慌,有没有人检查过?那些痕迹有没有被人看到?
想起这些不能不感到一种悲哀。原先一直被强大的幸福掩盖著的罪恶感悄悄的冒了头,他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努力去遏制那些可怕的有侵蚀性的想法,‘或许这是一个提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误的。'
他摇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摇出去,强迫自己改去想林长安。想那些美好的事,想今晚一眼看见他时得到的心安。可是同时他也想起他们离开时的情景。周宁并不怀疑林长安必然有著过人的能力,他所做一切也必定是维护自己的。只是林长安说话的那种样子和口气都是他所不熟悉的,显得十分冷漠,有威胁性,还隐约有些居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种高人一等的决断。似乎警察也被惊动了。显然在周宁不太清醒的那几分锺里发生了很多。虽然他是个滑稽可笑的主角,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却都不是由著他的意愿来的。或许明天他在医院里又出名了,以他并不希望的方式。
周宁想著不由得有些意志消沈。门外林长安不时走过来听他的动静,周宁不想让他担心。只好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那个晚上他和林长安几乎没有太多交流。如果可以的话,周宁想躲到一个能独处的地方去,那样才能直白的释放他绷紧的情绪。可是他却不能放任自己这麽任性的去把不安转换成以对林长安进行无声责备的形式发泄出来。那未免太不负责任,又孩子气。所以他只是流露了他的疲倦,用摇头拒绝了进食,就睡了。
一直在浅睡眠里挣扎,还好有个温暖的怀抱,还好有人不时给他擦了额头的汗,还好有只手不离不弃的轻轻覆盖的他的腹部,让他不那麽难过。好像是在做梦,有人轻轻的亲吻了他,诱他张开嘴就哺了一些温热的液体过来,胃里短暂的抗议了一下,似乎好受多了。於是意识蒙胧中要了更多。喜欢那个亲吻,在梦里也流连很久。後来不知怎麽就不那麽躁动了,安稳的一路睡到天亮,直到家里很少用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周宁没来得及去接,答录机开了。是医务处来的。公事公办的说,打人的那个患者家属已经在昨天下午向医务处投诉医生医疗事故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