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认出你叔父便是当年在西州救你的人?”
景珣缓缓摇头,将在长安相遇后的来龙去脉告诉她。
“姨母,是襄王府宴,我和昭昭在长廊迎面撞见。
她和长安的贵女皆不同,灵动又明媚,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等知道她是西州救我的小娘子,更觉得是上天恩赐,让我再一次遇见她。”
崔氏心口稍松,她适才最担心景珣为了报恩,误将恩情当感情。
大恩便是大仇,情浓时是恩,情淡时便是仇。
“姨母,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危如累卵,所以我最初只想守着她。我以为我能做到,后来才发现,我高估了自己。”
景珣声音中,含着一缕不容易察觉的颤抖。
“胡姬酒肆,袁崇心思龌龊,她和大郎自己动手,我恨不能亲自替她。
灵鹤园门前的巷道,她险些被郑家的疯马踩到,我射杀完疯马,心底便生出想正大光明站在她身侧的妄念。
姨母,是我主动追去南五台山,一切都是我主动的。
昭昭想过带我见您,是我固执的想等一切尘埃落地后,带着婚书正大光明登门。”
崔氏沉默的听完,堵在心口的郁气,不觉又泄了许多。
虽然景珣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再清楚不过,昭昭打小就喜欢美人。
景珣容貌无可挑剔,用情也比她想象的深,昭昭会心动心,属实正常。
“杜氏葬礼,动手的黑衣人是你安排的?”
听到她这么问,景珣浑身一震,艰难的开口:“是我。”
崔氏闭眼叹了口气,果然是他!
扈从去查猛火油,消息却被人掩盖,掩盖的太完美,绝非庾清月手下的人所能做到的。
崔氏睁开眼,黑眸深深望着他:“庾清月呢?”
景珣薄唇抿成直线,只觉心肠被人剖开,将他那些见不得的心思,悉数翻在月光下。
“圣人赐她体面,是我主动要求送她上路。我先割了她的舌头,再令她吞下那枚陷害昭昭的玉珏。”
崔氏双手攥成拳,心底莫名涌入几分痛快。
她也曾想过将庾清月绑了,割了她的舌头,最终碍于现实的权衡,她没有令扈从动手。
崔氏沉默片刻,问出心底最后一个疑惑:“景绪双腿俱断,也是你吗?”
景珣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缩,苦涩的扯了扯唇角。
“什么都瞒不过姨母,襄王府宴上,景绪痴心妄想,想要娥皇女英,我便令人去查了四年前……
我安排了道士入府,本以为还要费一番手段,谁料他愚不可及,轻易就信了。”
景珣言语间,毫不掩饰对景绪的厌恶。
崔氏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她也盼着景绪遭报应,可是景珣行事果决狠戾,若昭昭日后碍他眼了……
景珣见她神色,便猜到她的顾虑,慢慢卷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崔氏从前随父亲镇守西州,在伤兵营见过许多,但目睹景珣手臂上的伤痕,仍旧忍不住轻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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