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很快从愣怔中清醒过来,轻轻施了一礼。
“顾大人。”
“卫夫人。”顾曦薄唇轻轻弯起,“怎么不在宫宴上欣赏舞乐,反倒在此处一个人待着?”
“宴上多饮了几杯,出来醒醒酒。”柳凝虚虚扶额,随后垂下手,目光盯在那金面上,“顾大人呢?跟着妾身一路而来,不知可有替君分忧之处?”
“怎么就是‘一路跟来’?”顾曦笑道,“不可以是偶遇么?”
“大人在宫宴上便注意到妾身,又在这等偏僻之处撞见,说是‘偶遇’,未免太过牵强。”柳凝微笑,“想来大人诸事繁忙,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倒也省去这彼此试探的工夫。”
她不欲与他多费口舌,语气虽婉转有礼,却单刀直入,直白地问明他的来意。
顾曦似乎没想到她这样说,怔了片刻,随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卫夫人心思玲珑,当真是个妙人……难怪贵国太子殿下如此宠爱于你。”
柳凝听到他提及景溯,眼瞳微微一缩,很快又恢复了镇静。
罢了,这事被顾曦发现,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人一看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而景溯也根本没有很认真地去遮掩此事,不被人察觉才是怪事。
她与景溯的事,该知道的人,也都差不多知道了……除了卫临修还被蒙在鼓里。
“大人想要什么?”柳凝平静地问,“妾身只是一介女子,恐怕帮不了大人太多。”
“能让景溯如此上心,又岂是寻常女子?”顾曦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我瞧着夫人也不是水性杨花之辈,与他在一起,多半是被胁迫威压所致……难道夫人不想摆脱此人挟制?”
“我可以帮夫人一把,只要夫人愿与我合作。”
合作?
柳凝眉头微微扬起:“你想让我做什么?杀人么?”
“怎么会……”顾曦失笑地摇摇头,“自然不是这样危险的事,不过是请夫人借着枕边人的便利,从太子殿下身边,为顾某取一件东西而已。”
他没说是什么东西,却只是递了一块玉牌过来,悄声:“若夫人有意,可改日到顾某府上详谈此事。”
看来关系重大,柳凝低头看了眼玉牌,顺着往上,看到男人苍白的手背,上面有一道疤痕,半寸不到,色泽极淡,不仔细看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她顿了一下,移开目光,从他手中接过玉牌,却发现上面空无一物,只有边角雕了些花纹,几乎微不可见。
“这便是信物。”顾曦微笑,“夫人回去仔细探查,自可发现其中玄机。”
柳凝把玉牌收进衣袖中,正欲再问两句,却忽然听见不远处草木间传来一丝耸动声,虽然极轻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怎么了?”顾曦见她神情有异。
“没什么。”柳凝摇头,随后施了一礼,“只是离开宴席太久,恐怕夫君要担心了……该回去了。”
顾曦听她提起“夫君”,神色微微一滞,天色太暗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表情,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并没有阻止柳凝离开。
如此最好,柳凝想。
不管顾曦对她有没有用,至少目前不应该过多接触,这里是皇宫,若是叫人瞧见她与这北梁使臣在此独处,指不定就会被扣个私相授受、叛国通敌的罪名。
她绕过来时小径,再回头时,顾曦的身影便被草木遮挡住了,柳凝这才稍稍放慢脚步,目光往边上一瞥,看到树丛间隐约有一星半点的光亮。
刚刚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边传来。
柳凝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头的野猫,夜里在这树丛里窜动,可瞧着那点光源……又觉得这野猫的眼睛,也未免太亮了些。
她踌躇片刻,放轻脚步靠近,然而刚一接近那树丛,忽然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拽了进去。
这树丛看着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似乎是一处假山背面,一阵天旋地转间,柳凝被推到假山边,后背隔着锦缎丝衣,抵在了冰凉的山石上。
她心头一阵狂跳,勉强克制才没叫出声来。
这一下子来得太突然,柳凝缓了好一会儿,才在熟悉的气息里,慢慢平静下来。
荼靡香混着淡淡梅子酒气,不用瞧她都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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