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母后”出口,就见太后的脸唰的冷了下来,然而她亦是无话可说,大肃朝的规矩,除了皇帝和皇后外,执掌凤印的妃嫔亦等同于皇后,在太后面前,亦要呼为母后,因此,这一声母后并不仅仅是称呼上的不同,更是身份尊贵的彰显。
然而太后到底不同于她的两个侄女,皇宫生涯的多年历练,已经让她练得波澜不惊,只是极快的一瞬间,她就笑道,“昨儿个皇上的旨意下来,皇贵妃姐妹轻狂不懂事,已经被圣意斥惩,亦是咎由自取,如今中宫凤印交给你,哀家也是极放心的。”
她轻轻一句轻狂不懂事,就将俩个侄女的嚣张跋扈给带得云消雾散,更仿佛昨日那场变故丝毫不与她相干般,我心内冷冷而笑,脸上却是极谦卑的道,“臣媳惶恐,原本也回了皇上,道自己资质蠢笨,无德无能,实在难堪此任,然而皇上亦说了,只是让臣媳暂时代管着,待哪日有了贤惠淑德的,再交出去。”
太后微微的“哼”了一声,“在皇上眼里,贤妃哪里会有不好的时候呢,只是皇上尚年轻,性情上到底莽撞些,行事不计后果,唉,如今只怕是要叫外臣们瞧笑话了。”
我眉眼不动,只作不懂,“母后缪赞臣媳了,皇上虽然年轻,然而行事果断沉着,又哪里有什么笑话会给人瞧?”说到这儿,我语气忽的冷冽,“再说,做臣子的,终究是要守着自己的本分,又有谁那么大胆,敢来笑话皇上呢?”
太后的面色一僵,眼里隐隐有了怒意,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就又笑了起来,“贤妃说得甚是有理,这句话用在宫内亦是一样,都该守着自己的本分了。”
她的话已是说得极赤裸明白,我笑得更是灿然,轻飘飘的回了过去,“母后教导得极是,皇上也常跟臣媳说,不管是宫内宫外,各人都得守着各人的本分了,若有谁持宠生矫,跋扈犯上,凭她是谁,都绝不轻饶。”
我这句话暗指她那位已被关在永巷的侄女,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嫔竟然敢掌括正二品妃,可不是不守自己本分么?我目光扫过太后的脸,她的脸上有着暗淡阴沉的晦色,那一身极正式的妆扮原本应该是雍容贵气,然而不知道为何,此时看在我的眼里,竟然是那么的滑稽好笑,就仿佛,一个人在极寒的冬日里,穿了一件华丽的薄丝长袍,纵然风华绝代,亦是不合时宜。我突然大悟,原来,她这一身乃是穿给我看的,就如她方才说的,要我明白她的身份,继而,明白我自己的身份!
太后似是而非的警告,全都被我极巧妙的拨开,不由眼里寒意更甚,我看在眼里,忽然顽心大起,亦是想要让她不必再将心力只放在我的身上,我笑着话锋一转,突然道,“对了,母后可曾经听说过宫内私底下流传颇盛的一个传闻?”
她果然一愣,脱口道,“什么?”
我脸色凝重,颇愤然的道,“自从前些日子皇上无缘由的将一位先帝的才人追封为贵太妃,这股风声就在暗底里流传开了,臣媳一向闭门不出,竟然直到这才回宫了,方才偶然听起。”
第174章 敲山震虎 一
说到这里,我却又顿住,随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了赞道,“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顾渚紫笋茶这样的世间极品,也只有在母后这里才能尝得到了!”
她的脸上倒也是不动声色的,笑得极和蔼,“贤妃喜欢,待会儿带一包回去。”
我谢了,于是,两人竟然细细的就这顾渚紫笋茶讨论起来,绝口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就仿佛,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原本就是为这茶来。
可是她这个样子,已经泄漏了心内的虚乱,我心内安稳,只是闲闲的和她说着话,突然,她就像是极无意的随口问起,“嗯,贤妃方才说什么?皇帝追封梅贵太妃,宫里流传着什么来着?”
我心内暗笑,亦跟了装着才想起的样子,歉然道,“哎哟,瞧臣媳这记性,竟就顾着喝茶了,”说到这里,我灿然而笑,道,“也是母后这茶实在太过好了!”
太后只得又耐了性子同我寒暄,待到一杯茶喝干,我这才道,“那件事已是流传得很久了,都说是因为当初从祥芙宫里找出来的那个铁匣子里大有玄机,皇上这才如此重视,并且……,”说到这里,我又是一顿。
太后眉头极不耐的一挑,“并且怎么?”
我颦了眉,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流言传说让皇上不但重视,并且,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一直都在暗里查访着什么?好像是……是……是关于梅贵太妃的死因的。”
说这话时,我仔细留神着她的神色,她的脸色像是平静至极,可是我眼光扫处,她头上的紫金盘凤嘴里的那颗珠子,正止不住的颤抖摇晃着。她竟然如此心虚!
我一扬头接着笑道,“其实,也只是流言罢了,皇上追封那梅贵太妃固然有蹊跷,但想来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太过隐晦的事在里头,那梅贵太妃的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
太后嘴角扯动,强挤出一个笑来,“皇上和贤妃伉俪情深,贤妃既然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就该多劝皇上,言行处事都要顾着些大局和影响,再不可任性而为。”
我起身恭敬的应道,“谨遵母后训示。”
终于告了退出来,烈烈的骄阳热哄哄的挂在头顶上,刺眼白灼的阳光让我有微微的不适,才眯了眼,就有宫人撑了华盖过来,我立在这赤色五彩盘凤的流彩华盖下,一阵带着雁心湖里清荷清沁芬芳的气息迎面扑在我的脸上,热呼呼的熏人,我转过身子,看着荣寿宫雕镂精美的包铜大门,有一点一点的笑意,从心底里,直溢到脸上。
原来,梅贵太妃就是太后的软肋了,我原本只是出言分她的心力,却没想到,分离得如此透彻,纵然她脸上山水不显,但到底,她那不再沉静的眼神——出卖了她!
蒋秀正为我捏着一把汗,见我终于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过来扶我,“日头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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