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里面的人,当真会……没了,若不然外头这样的动静,他即便是再要装,又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茫也跟在扶苏身边,仿佛看出扶苏的迟疑,他眼珠一转,小心的提醒了他一声:“公子”。
扶苏微微摇头,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豁出去般,用力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大门打开,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那声音听在扶苏的耳中,却只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在黑暗中霍霍磨牙般的动静,莫名地让扶苏浑身冷颤不止。
寝宫里十分安静,安静的与外头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扶苏屏住呼吸,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那一直紧紧绷着在心,在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人影之后,猛然狠狠缩了一下!
“父皇!”扶苏惊呼,在压抑不住朝着床边跑了过去,然而走近后,扶苏整个人却像是被瞬间定住了,他脸色惨白着,睁大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人。
那人……是嬴政。
肤色无血,双眼紧闭,安静的模样就像是睡着了般。
明明就是一副安详的面容,却让扶苏的整颗心骤然疼痛起来,仿佛是被人硬生生的撕拉成了两半。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上辈子的有些事,终究还是不能逆转吗?
怔在原地,扶苏双唇翕动着,他盯着床上的身影,眼眶里顷刻间就蓄满了水雾,模糊了眼中的一切视线。
“你来了”。
扶苏大惊,猛然转身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嬴政的声音,却不是从床上传来,而是从扶苏的身后,从那挂满了白绸窗幔的身后传来。
扶苏盯着那白绸之后看去,那后头确实坐了个人,只是……因为隔着白绸窗幔,扶苏却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那声音……
扶苏心里惊疑不已,他又扭头朝床上躺着的人影看去,确定床上躺着的人,真的是自己的父皇,扶苏心里又疑惑不已,那……那窗幔之后的人,是谁?
“公子小心!”茫也大步走到扶苏身边,浑身戒备。
扶苏微微蹙眉,他略一迟疑,还是朝前走近,绕过白绸窗幔之后,那后面坐着的人,莫说扶苏便是连茫也也彻底震惊了。
“父……父皇?”扶苏呢喃,惊异地轻声唤他。
嬴政穿着一袭白衣,长发披散,他就跪坐在那里,桌前的小几上头摆放着一套茶具,茶壶中还冒着氤氲白气。
嬴政仿佛是没有发现扶苏的靠近,他只跪坐在那里,端起茶杯递到鼻尖轻轻嗅一下,这才抿了一口:“比我预料中的快了一些”。
扶苏骤然回神,大步上前,连礼数都忘记了,他就这么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人,仔细地看了几遍,又扭头朝床榻上的人看了半响,来来回回的打量,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而嬴政,他放下茶杯后,才又开口:“不必猜了,都是朕”。
扶苏再次大惊。
嬴政扭头看他,见他睁大的眼睛里面,有水珠顺着脸颊化落,嬴政眸色微微一闪,似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朕的儿子,不该这么轻易流泪的,若不然日后,你如何治理这大秦江山?”。
直到此刻,扶苏心里所有的怀疑才全都不翼而飞,他快步上前,走到嬴政身边跪坐下去,又盯着嬴政看了许久,才道:“始皇陛下的王子,当然是不能轻易流泪的,可……我是爹的儿子”。
嬴政眸色一闪,又转头盯着他看,不过片刻,嬴政的眸光便骤然往下移动,他发现了扶苏腰腹的圆润,像是塞了一颗小小的藤球。那一瞬,嬴政似乎有些怔住,双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扶苏,他甚至还伸手,朝着扶苏的腰腹轻轻抚摸上去。
“有多久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往昔里父子两人的闲聊一般。
扶苏微窘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他还是老实回道:“快六个月了”。
“嗯……”点了头,嬴政旁得没有再说,他只抬眼,又朝扶苏看了过去:“以后,我也放心了”。
“父皇!”扶苏一急,忙抓住嬴政的手:“父皇,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累了”嬴政轻轻一叹,不过只是三个字,却像是回答了扶苏所有的疑问,他盯着扶苏,那一向冷情的眼底,隐约浮上了几分温度:“这些日子,我也想起了很多事情,扶苏啊,守业比创业更难,这万里的江山,我打了下来,能不能守好,以后,便要看你了”。
“父皇!”。
“子婴那孩子,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走,在他长大之前,你对他要多费些心,他是你弟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小兽,他亦是我的儿子,只是……是很久以前的儿子……”。
扶苏震惊,他觉得他像是明白这话,却又像是听不明白。
嬴政站起身来,他拍拍扶苏的肩膀,最后只说了一句:“以后,若是累了,可来黄山寻我”言罢,不等扶苏再有话说,嬴政只转身走到侧门边上,他步子刚一跨了出去,整个身体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像是一条巨大的巨龙,只不过却不是黑色的,而是透明的,比起之前子婴变成那条黑龙,不知要巨大了多少倍!
扶苏震惊不已,连忙追出门去,他仰高头,看着那巨大的龙冲天而起,然而在龙角旁边,却还有一抹紫色的衣袂隐约翻飞,扶苏再次惊住,不知为何,老师子非的脸庞,忽而映入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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