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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第1页)

,她不仅没把怀孕之事告诉许正道,还找各种借口不再出宫了。借口一多,韩妃就不高兴,于是韩妃便把胡氏从自己的身边撵走了。离开了韩妃,胡氏曾生起过一个念头:想办法把怀中的婴儿打出来。可办法还没想出来呢,她就被赵匡胤发觉了。胡氏横下一条心:不管皇上如何处置,我都死活不开口,更不能供出许正道,因为胡氏很清楚:宫女和侍卫私通,只能是死路一条。

赵普大加赞赏道:“夫人真是了不起啊!只凭一番口舌,便将这样多隐秘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皇上知道了,恐也要对夫人自叹弗如啊!”

和氏却道:“老爷休要谬奖妾身,这其实都是老爷的功劳,妾身只是代为跑腿罢了!”

赵普一怔:“夫人何出此言?”

和氏回道:“因为妾身对胡氏做了保证,胡氏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赵普有些明白了:“夫人向那胡氏做了何种保证?”

和氏言道:“妾身对胡氏说,只要你将实情说出,我家相爷就保证你和那个男人无性命之忧……”

“哎呀夫人!”赵普大叫,“如果老爷我也这么对那胡氏说,胡氏岂不也照样实话实说?”

“所以啊,”和氏笑吟吟的,“妾身早就说过,如果只是想从胡氏的嘴里问出实情,其实并不难!”

“是啊,”赵普苦笑道,“你问出实情不难,但老爷我可就太难了!”

“又何难之有?”和氏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你动动你的脑子,想出一个法子来劝说皇上不杀他们,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真是谈何容易啊!”赵普缓缓说摇了摇头,“这种有辱宫廷声誉之事,皇上焉能听我的劝说?再者,一个宫女,一个侍卫,皆位微人贱,皇上就更不会在意了!”

“老爷,”和氏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道妾身故意使你为难?老爷想想看,那胡氏正当妙龄,却多年幽处深宫,即便做出这等出格之事,似也不应过多的指责。妾身以为,老爷既然常以正人君子自居,那就断无见死不救的道理!”

赵普不觉一愕,继而叹息道:“夫人所言,自有道理,但此事也实在太过为难……”

和氏笑道:“老爷,在妾身的印象中,好像还没有什么能够使老爷太过为难的事!”

赵普又叹道:“夫人既如此说,那老爷我就试试看吧!大不了,与皇上吵一架耳!”

话虽是这么说,但赵普也并不想与赵匡胤吵架的。既不想吵架,又想救胡氏和许正道的性命,那赵普就只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才行了。好在赵普眼睛一转,就有了好办法。

第二天———赵普把胡氏带回宰相府的第二天,赵普悠搭着双手入宫见驾。赵匡胤很高兴,以为赵普是来告之胡氏怀孕实情的。谁知赵普却道:“皇上给微臣三天时间盘问,这才刚刚过去一宿,微臣如何就能问出结果来?”

赵匡胤点点头,问赵普入宫所为何事。赵普言道:“不敢欺瞒皇上,微臣近来正在研读唐诗。微臣发觉有一首唐诗颇富意味,所以就特来呈给皇上欣赏!”

“哦?”赵匡胤虽也知道赵普呈诗定有其他目的,却也顺势言道:“爱卿,朕对唐诗也颇为欣赏,但不知爱卿所呈乃何人何诗啊?”赵普从怀中掏出一首诗来。

此诗为赵普亲手所抄,字迹异常地工整。诗云:“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该诗题为《行宫》,乃中唐大诗人元稹所作的一首五言古绝。该诗以“寥落古行宫”和“宫花寂寞红”作比,渲染出一种异常荒芜又凄清的情境,鲜明地映衬了“白头宫女”一生的“寂寞”和“寥落”,一个“闲”字,饱含了“白头宫女”们的辛酸和作者对她们的深刻同情,读来令人泪下。

赵匡胤当然没有落泪,因为他知道了赵普呈上元稹这首诗的用意。赵匡胤装着很认真的样子将《行宫》一诗看了两遍,然后微皱双眉言道:“爱卿,据朕所知,这个元稹虽然写了许多读来十分感人的诗,但其为人却好像并不值得称道!朕记得,他的妻子韦丛死后,他曾写过一首《离思》,表达了他对妻子刻骨铭心的怀念,可《离思》一诗的墨迹还未干呢,他便忙着左拥右抱、寻欢作乐了……爱卿,这样的人写出的诗篇,似乎大可不必认真对待吧?”

赵匡胤的话,是有一定根据的。他提到的《离思》,当指的是元稹为悼念其妻韦丛而作的一组诗当中的一首(元稹曾作《离思》五首)。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单从这首诗所抒发的情感来看,元稹对其妻的怀念的确感人至深。正因为如此,这首《离思》才一直为后人广为传诵。然而,据有关书籍记载,元稹又确有表里不一之嫌:诗里说的是一套,而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套。其实这也不奇怪,诗文写得情真意切甚或催人泪下者,总也不乏伪君子的。

赵匡胤否定元稹的为人,自然是有否定那首《行宫》小诗所表达出来的对宫女辛酸生活的同情之意。不然,如果赵匡胤肯定了《行宫》的同情,那他就当同意赵普的用意:宫女生活太过凄苦,皇上应当赦免胡氏。

听赵匡胤这么说,赵普便故作惊讶道:“微臣真没有想到,皇上对唐诗、对元稹研究得这么深透!微臣真是望皇上而兴叹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微臣总以为,元稹在那首《离思》中所表达的也许确是一种虚情假意,但在这首《行宫》中所表达的却是一种真情实感……”

“是吗?”赵匡胤盯着赵普,“你真的这么以为?”

“是的!”赵普对赵匡胤的目光毫不回避,“臣以为,元稹完全有理由在《离思》中说谎,但却毫无必要在《行宫》中矫情,因为《行宫》一诗所述与元稹本人并不相干!”

“那好吧,”赵匡胤瞥了那首《行宫》一眼,“你就把这首小诗留下,让朕仔细地揣摩,看元稹是否说的实话。”

于是赵普就躬身离开了。回到宰相府,和氏问入宫如何,赵普回道:“在我看来,皇上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过了一天,赵普又悠搭着双手入宫见驾。赵匡胤问道:“爱卿这番可是来告之调查结果?”

赵普答道:“三天期限未至,微臣尚未调查结束。不过皇上放心,明日一早,微臣便可将结果禀告皇上。”

“既如此,”赵匡胤意味深长地盯着赵普,“爱卿此番见朕何干?莫非,爱卿又想向朕推荐什么诗篇?”

“皇上真是圣明啊!”赵普亮开了嗓子,“微臣正是此意!”

赵匡胤一撇嘴:“爱卿,推荐一首诗篇,好像用不着这么大声吧?说,这回你又推荐元稹的哪首诗啊?”

赵普哈腰道:“禀皇上,微臣这次推荐的一首诗,并非那元稹所作……”

说着话,赵普就从袖中摸出一卷纸来。既是一卷纸,那这首诗的篇幅就不会很短。这首诗共有四十来句。诗云:“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同时采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惟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合。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上阳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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