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爱!”九毒嘶哑着声音冲口而出,登时泪如泉涌,百感交集,长久以来刺入他心底的挣扎、彷徨、矛盾、凄楚、无奈还有无穷无尽的思念皆在这一刻汇聚成海,万种情绪千丝万缕般撩拨着他,惊涛骇浪般拍打着他,狂风暴雨般折磨着他,却又梦魂难禁地呼唤着他,他在迷失中痛苦,在痛苦中清醒,又在清醒中迷失……可是,他爱沈犹枫,他爱啊,那是无法逾越的一堵墙,无法趟过的一条河,无法剥去的一道痂,无法熄灭的一点光,他爱,比任何人都爱,毁掉斑指又如何?万劫不复又如何!他再也无法欺骗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舍不得,他放不下,他忘不了,他深爱。
呵……沈犹枫抬起头释然长叹,仿佛顷刻间卸下了心上的万斤重担,我爱,多么渺小却沉重的两个字,就在九毒说出口的瞬间,竟将沈犹枫饮在心中的嗔,怨,恸,哀,恨种种鸠毒全数化为虚无,我爱,它意味着这爱的份量超越了天门基业,超越了宿命惨变,超越了人情冷暖,超越了世俗藩篱,超越了他们原本以为解不开的结,握不住的心,回不了的头,由不得的命……
沈犹枫泫然大笑,毒药和解药,竟然来自同一个人,多么痛快!
人若做具行尸走肉,何其简单!若一心求死,又是何其容易!可是要活着,竟是比死更难,要活着去爱,更是难上加难……沈犹枫颤抖着拉过九毒的手,将掌中完好无损的忘情斑指缓缓地戴回到九毒的手上,够了,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结果,如此,已足够,我爱,是坦然面对,坦然接受,它宣告着,无论遭遇什么,无论未来怎样,皆要用力爬出深陷的泥潭,再用力活着,用力去爱,没有原由,无须解释,只是因为我爱。
“呆子……都过去了……”沈犹枫狠狠地抱住身下早已泣不成声的九毒,霎时间,他炽烈的唇如同滚烫的烟花一般笼上九毒绵软颤抖的唇瓣,不必再掩饰,放下那残念,只须燃着失而复得的烈火,肆意地拥吻,舔吮,痴缠,无休无止,无畏无惧,此时此刻,这个狂霸风坛的旗座,笑傲江湖的侠客,纵横疆场的战神,从未痛哭过的血性男儿,他眼中滚烫的泪水,已是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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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香一缕,寒尽醒迟,九毒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天色通明,他微微一动,只觉浑身上下温热绵软,衣衫皮肤皆被汗水湿透,原来沈犹枫并未入睡,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用体温为他驱除身上的寒冻。
“终于退烧了……”沈犹枫用唇试了试九毒的额头,适才完全安了心,柔声道:“饿了罢?我去吩咐些吃的来……”说着坐起身,正欲下床,却被九毒一把拉住,沈犹枫一怔,转眼温和地凝视着他。
九毒一言不发,神色却异常安宁,他用力拉着沈犹枫的手臂,痴痴地望着,竟是万般不舍,长久以来,他心底压抑的真实本性,饱尝的愁苦滋味,缠绕不清却又剪不断的迷茫情愫,皆在此时散成一股拨云见晴的透彻,轻落落,坦荡荡,仿佛初生的婴孩一般,含着难以言喻的简单和畅快,竟感觉不到半分世事的纷扰沉重。
沈犹枫温颜一笑,哄道:“好生歇着,我去交代一二便回来……”他俯下身子,轻捏着九毒的下颚,吻了吻他的鼻尖,问道:“想吃点什么,鸡汤好不好?昔日我在天门疗伤之时,你就日日给我喂鸡汤,从今儿个起,咱们倒过来,由我来喂你……”
九毒酸了鼻翼,小脸上刹那绽开一道如皓月婵娟般的笑意,乖乖儿地点了点头。沈犹枫不觉定在床头,见九毒脸上刹那间重返盈盈的神采,他心中大动,竟也看得痴了。
九毒笑而不语,伸手抚上沈犹枫的面颊,专注地凝视着这个终于同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那笑容溶溶泄泄,竟皆是释怀。屋子里又寂静下来,二人就这般凝望着彼此,一个目光清亮,似大梦初醒,一个眼神迷离,再次坠入梦中,他们无须言语,径自微笑,因为所有的心意都已在这无声的对视中诉说怠尽。
良久之后,九毒终于轻轻地开口:“我要将枫哥哥的模样牢牢地记着……”他缓缓地举起手上的忘情斑指,语气竟是决然:“日后,九儿回灵予山做掌门也好,被掳进皇宫做阶下囚也罢,远走鬼域也好,亡命天涯也罢,无论是生还是死,九儿这辈子绝不会将你忘记……”
沈犹枫心潮澎湃,一掌按下九毒的手,转眼便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深深地长吻,末了,方才宠溺地笑道:“呆子,我只告诉你,这些假设到了我沈犹枫跟前统统不成立,日后你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天天陪在我的身边,天天看着我的模样,天天受我折腾,我要你想忘也忘不了!”
九毒微肿的眼眶一红,咬牙道:“那九儿就不辞而别,独自离开簏州,看你如何寻我!”
“是么?”沈犹枫霸道地捧着他的脸,坏笑道:“你确定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逃不出……”九毒乖巧地一翘嘴,竟回答得极其干脆,他乌亮的眸子里溢满光彩,灵灵闪闪,尽是生动,笑道:“混蛋,我饿了,等着你喂我鸡汤呐!”
沈犹枫宠溺地一笑,动情地吻了吻他,遂起身掀开床帘,心中竟刹那恍了神——
九毒这神色这语气这态度多么令人熟悉,仿佛沈犹枫初次见到他时一般,古灵精怪,烂漫可爱,眉目间不带一丝痛楚,不含一分迷惘,不留一点凄凉,可再一细瞧,他如今的笑容里却多了淡淡地隐忍,幽幽的沧桑,他终于寻回了纯粹的本性,但这纯粹的本性中却深藏着从前所没有的复杂情愫,这情愫令他领悟世事,一夜成人,令他的一颦一笑,慧黠而不失沉静,令他的举手投足,率真却暗含成熟,令他的外表脾性一如当初,可骨子里却已涅盘重生。
或许,没有一个人会在历经如此多的动荡和变故之后,还能一如当初那般玩劣青涩,正如沈犹枫,纵然剥下那冷漠无情的外壳,和从前一样笑怒随意,潇洒如故,但他也再不是从前的那个他……悲欢离合,身世血仇,九毒和沈犹枫皆在这旋涡里挣扎得筋疲力尽,也在这条道路上行走得无比艰难,可是他们知道,这条路还未到尽头,他们惟有咬着牙关,相互搀扶着渡上岸继续走下去,只是,骄傲如初,倔强依旧,心境却不复往昔。
枫哥哥……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沈犹枫到如今才透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他已不再将这句话视为偏执,在劫难之后,沈犹枫懂得了释怀,因为他学会了深爱,而九毒坦诚了深爱,因为他学会了释怀。
两颗浴火重生的心灵,就这般干净无暇却又深邃复杂地碰撞在一起,彼此之间再无对错,好坏,是非,输赢……他们无须回头,只须依赖时间,一步步忘记过往的辛酸,珍惜今日的重逢,扑向不可预知的将来,在这乱世红尘中,将自己的涅盘之心毫无保留地深种在对方的胸膛之中,背负着父辈们留下的宿命,以成熟的姿态,重新开始。
'11'第一百二十八章 捷 报
簏州的大小官员一个个穿戴整齐,已在沈犹枫的居室外恭候多时,时至正午,却迟迟未见沈犹枫起身,官员们悬了半宿的心依然无法放下,往日每到卯时,沈犹枫便已起身处理政事军务,即便通宵达旦地巡夜,到了清晨也照常理政,他似乎从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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