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殿之后,有延春殿,另外又有玉德殿,都是皇后的居所。
此时此刻,玉德殿内,正有一道婀娜身影,手里拿着一卷书册,独自坐在长廊围栏之上。一边开卷翻阅,一边曼声吟诵。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
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
这女子所吟诵的,却是千古名篇《长门赋》。据说,当年汉武帝的元配皇后陈阿娇,因为失宠而被贬至长门宫独处,终日以泪洗面。
陈阿娇不甘心如此,于是以黄金百斤为代价,请大文士司马相如为自己做一篇赋,司马相如收下黄金,便写了这篇《长门赋》。传说,汉武帝读过这篇赋以后,大为感动,陈皇后于是重新得宠。
其实史书之上,并没有记载汉武帝重新宠爱陈皇后的事。不过长门赋词藻华丽,精巧雕琢,字字珠玑,读之感人至深,令人伤心欲绝,真可谓一语含千金了。故而能够千古传颂。
那女子所念诵的几段《长门赋》,大意约略如此。
“什么地方的美丽女子,玉步轻轻来临。芳魂飘散不再聚,憔悴独自一身。曾许我常来看望,却为新欢而忘故人。从此绝迹不再见,跟别的美女相爱相亲。
我所做的是如何的愚蠢,只为了博取郎君的欢心。愿赐给我机会容我哭诉,愿郎君颁下回音。明知是虚言,仍然愿意相信那是诚恳,期待着相会长门。每天都把床铺整理好,郎君却不肯幸临。
千万感伤不能平静,沉重积压在心。下兰台更茫然,深宫徘徊,直至黄昏。”
寥寥数语,既写景又抒情。描写得穷声尽貌,意蕴荡气回肠。即使普通一位平民女子看了,也会有感同身受之慨。更何况……是现如今吟诵《长门赋》的这位女子呢?
“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哼,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写这种自怜自伤的幽怨文字,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当真没出息。
至于陈阿娇,更加可笑。当年汉武帝借助她的力量,才被封为太子。登基之后,却又过河拆桥,废黜了陈阿娇。这样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家伙,陈阿娇居然还幻想能够靠一篇赋,就挽回他的心?简直其蠢如猪,不可救药。”
说话声中,大梵天王从宫殿转角处迈步走出。紧贴着,白鹿帖木儿也接踵现身。向那位手执书册,吟诵《长门赋》的女子微微躬身行礼,她嫣然微笑道:“帖木儿见过皇后娘娘。”
那女子放下书册。但见她黛眉丹唇,眉目如画。虽然年纪已过三旬,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色。她正是当今大元朝至正皇帝的两名正宫皇后之一,弘吉剌—伯颜忽都。
弘吉剌部,向来是蒙古人之中极有势力的大部族。当年至正皇帝的元配皇后,因为其家族起兵谋反,故此被废拙之后,赶出宫廷,赐毒酒而死。
之后至正皇帝听从丞相伯颜的建议,立伯颜忽都为皇后。借助弘吉剌部的力量,坐稳了皇帝宝座。伯颜忽都又生下皇长子真金,立刻被册封为太子。伯颜忽都皇后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之后,真金突然急病夭折。然后爱猷识理达腊便出生,顶替了夭折的兄长,成为皇太子。
至于爱猷识理达腊的生母奇承娘,也母凭子贵。不但同样被册封为皇后,而且地位更凌驾于伯颜忽都之上。即使伯颜忽都不久后再生下雪山皇子,终究无法挽回自己的地位了。
虽然,伯颜忽都其实并没有被废拙。而且严格说来,她的地位更在奇皇后之上。但一直以来,她都备受皇帝冷落,却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和陈阿娇相比,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不过,此刻在伯颜忽都皇后眉宇之间,却找不到丝毫因为长久遭受冷遇,所导致的自哀自怜之色。骤见大梵天王和白鹿帖木儿两人现身。伯颜忽都皇后点点头,五指忽然一捏。
“嘭~”轻声响过。被握在掌中的那卷书册,突然间熊熊燃烧起来。但伯颜忽都皇后的芊芊柔荑握着这团烈火,却竟然丝毫无损。显而易见,伯颜忽都皇后并非什么手无搏鸡之力的弱女子。恰恰相反,她同样也是武道高手。修为之深,说不定更胜过白鹿帖木儿。
片刻之间,整卷书册彻底烧化成灰。伯颜忽都皇后双手轻拍,把残留的灰烬拍干净。随之长身而起,向大梵天王点了点头,柔声道:“天王辛苦了。未知道本宫想要的东西,可拿来了么?”
776:图谋算计
大梵天王微微颌首,提起拿在手里的包裹一扬。顷刻间,只见那包裹恰好落在伯颜忽都皇后面前,自动散开。凶星卓傲夫那张横眉怒目,五官扭曲,满满充塞着愤恨不甘的脸面,立刻闯入了伯颜忽都皇后的视线。
大梵天王逆运龙藏大心经心法,以低温寒劲封住了这颗人头。故此人头之上的肌肤,依旧保存着生前的弹性,并没有像普通尸体那样僵硬和出现尸斑。乍看之下,凶星面目,依旧栩栩如生。
伯颜忽都皇后仔细看了两眼,忽然冷笑一声,道:“不错,就是这女真蛮子。死得好,死得妙啊。这该死的蛮子,仗着爱猷识理达腊那小子的势,竟敢对本宫无礼,出言调戏。哼,当真罪该万死。让他能够活到现在,已经便宜他了。”
原来,当初凶星受皇太子招揽,从辽东来到大都,入宫进行参拜。在皇宫里,恰好遇上了伯颜忽都皇后。这女真蛮子也不知道对方是皇后,对她的美貌一时惊为天人,竟然立刻向皇太子请求,想要让这女人当自己的女奴。
皇太子自然不能答应。并且严词呵斥了凶星几句。但凶星毕竟是他非常看好的高手。故而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了。
但对于伯颜忽都皇后来说,这自然是奇耻大辱。无奈她在皇宫中并不得势,所以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一直到现在,才总算报了当初的大仇。
不过,伯颜忽都皇后向大梵天王这位合作者,要求卓傲夫的脑袋,倒并非单纯要报仇那么简单。事实上,其中另外隐含了更深层次的用意。但见她长身站起,吩咐道:“帖木儿,妳把东西拿好,跟本宫进去殿内。天王,请。”
大梵天王嘴角微微牵动,极有风度地迈步上前,公然伸手牵起了伯颜忽都皇后的白皙小手,和她一起进入殿内。而皇后对于他这种相对于卓傲夫,更要过分百倍的举动,反而没有表示任何反感。
帖木儿早已经见惯不怪。当下她把卓傲夫的人头重新包好,拿起来跟在两人身后,进入玉德殿之内。
玉德殿之内,分为正殿、偏殿、以及寝殿。三人进入偏殿之中,各自落座。伯颜忽都皇后率先开口道:“这次招贤大会,实际上是本宫和那个姓奇的高丽女人,最后一次较量。谁能取胜,谁的儿子就是下一任大元皇帝。两天之后,大会再开,就是这次较量的真正关键时刻了。天王,你们那一边,都准备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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