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德和奥斯卡是分别离开的,到了路边各自开车回去。
路过加油站时,希尔德想起奥斯卡说过要给同事的车加满油,于是就在加油站停了一会儿。
他始终有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是那些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杀手仍然不死心吗?他觉得有必要更警觉一点,甚至认为不该就这样回到奥斯卡的家里,为那个原本温馨美满的家庭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他们已经和白猎鹰结成“同盟”,在“剃刀杀手”的案子了结之前,不但可以互通消息,必要时还能在行动上配合合作。奥斯卡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地没有那么多自我拘束,或许是因为他对麦克的信任并无条件限制,而麦克也以自己的方式给予他值得信赖的回馈。
希尔德忍不住想,自己能比麦克做得更好吗?他是否也能得到奥斯卡无条件的信任。
加完油,他把车还到警局的停车场,发现奥斯卡的车停在显眼的地方等他。
“还有三小时才天亮,我想回去看看莉莉。”
这是合理的要求,那个小女孩有种令人充满活力的神奇本领,作为父亲,奥斯卡很难抑制住去看望她的念头。
“我就在办公室等你。”希尔德说。
“为什么?你不想见她吗?”
当然不是,只是他害怕。
上了奥斯卡的车,希尔德一直凝视着后视镜,将近凌晨的警局外冷清空旷,偶尔有警车出入也并不显得紧急。
“你觉得潘克有嫌疑吗?”奥斯卡忽然问。
“我只见过他一次,看起来他是个尽心尽职的好警察。”
“他确实是,可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去找职业杀手帮忙复仇。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总的来说在这件事上你是个局外人,可以以旁观者的眼光更理性地看待问题。”
“他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死得很惨,身上全是刀伤,脸也被揍得面目全非。最后凶手以为她死了,就夺门而逃,她从厨房一直爬到客厅,想去打电话报警。”奥斯卡语气平静,是以警察的口吻在诉说这件事,“遗憾的是,不管她是否拿到那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是否拨通了报警电话,都已经无法避免死亡的结果。”
“如果是你呢?”
“我?”
希尔德不想举这个例子,但心中的不安让他无法控制地想知道答案。
奥斯卡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问,如果我的家人被这样残害,司法不能为她们报仇的话,我会不会选择自己去复仇?”
是的,很抱歉。希尔德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如果只靠正义的力量无法让最爱的人安息,是不是就能用另一种方式?
——我可以找到杀害你弟弟的凶手,我还可以让你亲手杀了他。
那我要做什么?
——只要你成为我的搭档就好,这个世上有很多为非作歹的人,多杀掉一点,像你弟弟那样无辜的人就会更安全。
他是个骗子,他只想要一个忠于自己的杀手。
但是希尔德自始至终也没有想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可以就这么算了吗?忘记丹尼尔的死,忘记杀害他的凶手。克雷尔·潘克警官可以忘了妻子的惨状,继续当一个警界之星除暴安良吗?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波比呢?
突然之间,希尔德的心脏像被巨锤击中一样沉痛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抓住胸前的衣服,脸色苍白地看着窗外。对啊,波比不会选择这条路,有的人永远都不会选择歧路,哪怕那条路可以走得更轻松。
“我有个故事想告诉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奥斯卡说,“是一个叫68号杀手的人。”
“没有。”
“案子发生在十几年前的另一个城市。如果你那时还没当上警察,可能不会听到太多关于他的传闻。这个名叫康尼·纳尔森的人在短短两年时间里,连续杀死了68个人。他把死者的尸体埋在家附近的山林里,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从房子后面的树下挖出了累累尸骨。”奥斯卡说,“他被控68项一级谋杀,最终判处9次终生监禁和2320年有期徒刑,你认为这是正义得到伸张,罪恶应得的下场吗?”
希尔德无法回答,他听出奥斯卡语气中隐含的并不是正义伸张、罪有应得的褒赏。
“康尼·纳尔森在监狱里服刑,有单独的牢房,一个卧室一个起居室,可以看书、看电视,甚至还能玩游戏。他过得舒适又自在。因为觉得太无聊了,他向政府投诉监狱不人道的精神和身体损害。这个投诉竟然被受理了,最后监狱改善了牢房环境,为他增加了一台健身器。”
怎么会有这种咄咄怪事?
每一项罪名都有一位受害者,每一段刑期也意味着一次正义的惩罚,可到头来,凶手却在宽松的环境里享受生活、安度晚年。那些埋骨在树下的死者之灵该如何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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